我家院里的那棵石榴树,我已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种在那里的,从我有印象起,它已是枝繁叶茂,长满累累果实的一棵大树了。
记得那年,我们家重建新房,本来设计图上是满院重建,不留院落的,但父亲坚决不同意这个设计方案,他说,他习惯了有花有树的庭院,没有院子的房子,他不住。还特别提到那棵石榴树,说无论如何也不能砍。我们随了父亲的愿,保留了原来的院落,石榴树自然也就留了下来。
春天一来,我们家的庭院热闹起来,各种花儿竞相开放,红的,黄的,紫的,让人看了心花怒放。父亲和母亲站在院里,这朵花前摸摸,那朵花前嗅嗅,喜笑颜开。后然他们就会站在石榴树旁,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他们仰着头,深情地看着这棵树。有说有笑地交谈着今年石榴的收成。这时的石榴树,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娕绿的芽苞,让人感觉到春天的气息更浓了。
夏天一到,石榴树葱葱郁郁的树枝,像一把大伞,遮住了半个庭院。一进院落,便感到阵阵清凉。傍晚,父亲和母亲总会提个小竹凳,在石榴树下乘凉,只见他们一边把裤腿撸在膝盖上,一边说:“还是有棵树好啊,这么热的天,可以有个地儿凉快凉快”。
秋天来了,又红又大的石榴长满了枝头,把树枝压得弯下了腰。伸出庭院的那几枝大石榴,常常引来邻家的孩子,他们总是试图爬上围墙,摘那又红又大的石榴。父亲和母亲听到声响,慌 忙走出大门,轻轻地对着孩子们说:“危险,不要爬,石榴还没熟透呢,过些时候再来吧,我给你们摘。”
又过半个多月,又红又大的石榴变成黄色,有的咧开了嘴,露出了红玛瑙般的籽。这时候,父亲和母亲一个扶着梯子,一个站在梯子上,摘下了所有的石榴,把它们分给了左邻右舍,只给自己留下少许几个。
冬天来了,石榴树的叶子渐渐枯萎,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杆。这个时候,父亲和母亲会找一个工人,把高处的枝杆修锯,说:这树可不能往高处长了,吸取了营养不说,来年还够不到摘石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石榴树长得越来越壮,父亲和母亲却越来越老了,他们满足地享受着石榴树带给他们的乐趣。几年前,父亲离开了人世,再也没有人陪着母亲做当年他们一起做的事了。母亲常常一个人对着石榴树发呆。
今天早晨,我站在阳台上烤太阳的时候,看见母亲又站在院子里,仰着头,深情的望着这棵石榴树,阳光下,我看到她满头银发。我知道,母亲又在想念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