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遗忘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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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城北方有一处遗忘之海,那里生活着一群被世界隔离的遗忘之人,那里的人自出生开始就与遗忘签订协议。遗忘的过程会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会在10岁的生日那天开始,遗忘之人的意识将会忘记0—10岁的童年往事,第二个阶段是在20岁生日那天开始,遗忘之人的意识将会忘记10—20岁的青春往事,第三个阶段会在30岁那天开始,遗忘之人的意识将会忘记20—30岁的成年往事,至此将不会再遗忘。因此,遗忘之海的老人自孩子10岁生日之前就会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并规定他们在30岁之前不允许恋爱。

阿朵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祖母,她不敢相信祖母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便向祖母提出疑问,遗忘之海是怎样产生的呢?

祖母说,世界上原本是没有遗忘之海的,只是遗忘之人住进去以后才被称为遗忘之海。

是人进入遗忘之海后就会成为遗忘之人吗,遗忘之人走出遗忘之海还会遗忘吗?阿朵再次问道。

祖母听到孙女的问题后,愣在原地,脑海中流过无数的记忆。等她从记忆中走出来后,放下正在织毛衣的手,然后将毛线球放进右脚旁的篮子里,最后将老花镜摘下来,用手帕包好揣进口袋。她说,遗忘之人自从进入遗忘之海后,便不允许外面的人进来,也不允许遗忘之人私自出去,那里就像一座围城。外面的人进入遗忘之海不会成为遗忘之人,遗忘之人走出遗忘之海,遗忘之人就会在40岁那年死去。

祖母的这句话着实将阿朵吓到,她说,外面的人和遗忘之海的人生的孩子是正常人还是遗忘之人。

祖母再次被阿朵的话惊到,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孙女,片刻后才回答,还不清楚,因为现在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阿朵现在已经19岁了,等到年底生日这天就20岁了。这个年龄的阿朵已经长得亭亭玉立,胸脯发育得很好,是个美人坯子。从她记事开始就和祖母相依为命,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想向周边的人打听,可是方圆百里只有这一户人家,她不明白祖母为什么会搬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她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可是,每当她提出这样的请求,都会被祖母训斥,并告诫她不许独自出去。于是,她的活动范围只是苏城某处偏僻的村落,虽然只有这一户人家,但是她依然愿意称之为村落。她认为只要有人存在,就称得上是村落。

这么多年来,她和祖母的对话越来越少,因为没有接触到外面的新鲜事物,没有新鲜话题交流。长时间的封闭,导致祖母的话也是出奇得少,祖孙二人待在一起总是长时间的沉默。沉默就像一片死去的湖水,无论是风吹来还是石子投进去都没有波澜,这种感觉久而久之就会使人变得抑郁。

苏城的冬天异常的寒冷,祖母准备在冬天来临,阿朵的生日那天将手中的红色毛衣织完。因为上了年纪,手脚不再利索的缘故,织毛衣的速度很慢,所以祖母只要是醒来就开始织,天气好时,坐在门槛上织,天气不好时坐在屋里,天黑时在烛灯下织,反正只要是不生病,她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织毛衣上。祖母一旦织起来就不肯放手,就不肯去做别的事情,于是,洗衣做饭这些事情就落在阿朵身上。完成这些后,她还要去周围的草地放羊,清晨出去,傍晚回来,她会将中午的口粮随身携带,这样就不会因为返程而耽误时间,她可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路上。最主要的是可以避免和祖母的沉默。

自从祖母让她出去放羊,她便爱上了这份任务,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站在上坡上看到草原的广阔,才能有更多遐想的时光。她望着风吹草低,就如同麦浪一层一层地向着她涌来,心中就莫名的兴奋,就像是徜徉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她特别喜欢听风吹草低发出的声音,就像是身体游离在海底,风像水一样划过耳边。

冬日的风有些寒冷,草原上已经没有青草,只有一片又一片的枯草。阿朵在落日还未来临之前便回到家,远处的姑娘赶着羊群,手里拿着用绳子绑在木棍上做成的鞭子,在太阳还未暗淡的光芒中,好像胜利而归的女王。

距离晚上八点四十五分还有四个小时就是阿朵的生日,祖母早早就将织好的毛衣拿出来,放在床沿上,红色在家里本就不多见,那抹红色在这个灰沉沉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餐桌上摆满了饭菜,有平日里不常吃的蘑菇,馒头,鱼肉。

祖母招呼她将羊赶进羊圈,洗完手后再吃饭。于是她将羊赶进羊圈后,又挤了一碗羊奶,然后才去洗手。

当她端着羊奶进来之后,祖母早已在餐桌旁坐下,她说,你还是如此喜欢喝羊奶,如果哪天没有羊奶喝了,你该怎么忍受啊。

阿朵并没有回答祖母的话,默默地在坐在祖母旁边,看着满桌的美食,不禁做出吞咽的动作。祖母却说,先将毛衣穿上。

阿朵走到床沿边,用手放在红色毛衣上轻轻抚摸,是如此的细腻柔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料子,一下便喜欢上它。但是她并没有穿上,而是问祖母,哪里来的这么好的料子。

祖母回答,是从你母亲的旧毛衣上拆下来的。

阿朵的心中再次流露出对母亲的无限幻想,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自己关于母亲的记忆完全没有,母亲到底去了哪里。然后,她才将红色的毛衣慢慢套在身上。

当阿朵穿着红色的毛衣走出来后,祖母的眼神顿时在阿朵身上愣住,嘴里的声音很小,和她如此的像。

阿朵也坐下来,见祖母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便问道,祖母,可以吃了吗?

祖母恍恍惚惚地看着眼前的人说,还没到时间,等八点四十五分再开始吃饭。

为什么非要等到那个确切的时间?阿朵不太理解祖母的意图。

因为八点四十五分是你的生日,也是你母亲的母难日。

阿朵没想到祖母对母亲的思念是如此的重,而自己对于从未见过的母亲并没有完整的概念。餐桌上再次出现沉默,阿朵想要找些话题,她低头看着红色的袖口说,母亲非常喜欢红色吗?

是的,我第一次见到你母亲的时候,就是一身红衣。那时的她就像现在的你一样青涩,但是她身上散发的光芒有种独特的气质。这件毛衣线是你的母亲和你的父亲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件衣服拆下的。祖母往日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今天竟然主动讲出来。

那母亲和父亲最后离开,是去了哪里?和祖母相处这么多年,阿朵总能找到套祖母话的机会,可是祖母也总能发现,而早早以闭口不说来遏制对话的发展。

先吃饭吧,现在已经到了八点四十五分,祝你生日快乐。祖母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然后向着门外望去,月亮的清辉铺满整个院子,院子里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枯树,锄头,井,还有羊。

耳边听到阿朵询问的声音,你是谁?

阿朵,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你失忆了?祖母的情绪有些复杂。

此时的阿朵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窗外是夜晚的宁静,也许是天气冷的缘故,外面没有生物发出的声音,也没有狂风怒号。

她侧过身看着身旁睡着的祖母,内心的感受再也压抑不住,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

阿朵实在是无法入睡,便小心翼翼地起身坐起来看向窗外。令她没想到是此刻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稀稀疏疏地落在院子里,在月光的映照下,洁白明亮。没想到她的身体竟光着脚自己走到门外,她站在院子里,任凭雪花飘落满头,她伸出双手将雪花捧在手心,落在手心里的雪花在感受到手心散发的热量后缓缓地化成水。雪花是天空馈赠人间凝结的眼泪吧,天空的眼泪是凉的,阿朵的眼泪是热的。

虽然外面天冷气清,但是阿朵内心炽热,当她转过身发现祖母正站在门口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件厚重的外套。

祖母说,进来吧,外面冷,我知道你有些茫然,对于突然失去记忆的人来说都是应该的,进屋吧,我告诉你所有事实。

祖孙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祖母再次将那个遗忘之海的故事叙述一遍,但是这次她讲得更加详细。当她停顿下来之后便问道,阿朵,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所以,我的父母就是从遗忘之海走出来的遗忘之人?而我就是遗忘之人的孩子?阿朵,表现得非常冷静,像是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没错,你的母亲生活在遗忘之海,随着你的父亲意外地闯入,结识了你的母亲,然后两个人便瞒着遗忘之海的人偷偷相爱,最后他们的恋情还是被发现了,你的父亲不得已只能带着你的母亲偷跑出来。当时你的母亲已经怀你三个月了。祖母每当回忆起往事,内心总是有些酸楚。

遗忘之人在这三个阶段分别会忘记之前的记忆,然而阿朵却是个意外,在阿朵10岁的时候并没有忘记10岁之前的记忆,所以祖母才对阿朵20岁的生日如此谨慎和担忧。如果阿朵20岁没有忘记之前的记忆,那么阿朵很有可能不会受到影响,然而阿朵现在忘记了,并且将前20年的记忆都忘记了,她感到有些恐惧,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窗外的雪大了许多,正在纷纷扬扬地堆积在院子里,堆积在石磨上,羊棚上,还有枯树的枝干上。

阿朵说,那么我的父亲和母亲现在在哪里?

祖母说,当时遗忘之人闯进我们的家中,强迫要将你的母亲带走,而你的父亲拼死抵抗,最后竟被他们一剑割破喉咙。我抱着你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声,那时候你刚出生不到一个月,就这样为了保全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儿子倒下,你的母亲被带走。

祖母将窗帘拉上,接着下床去衣柜拿出两床厚重的棉被,天气越来越冷了。

等她做完这一切,接着说,遗忘之人如果离开遗忘之海,那么就只能再活十年。你的母亲当时出来时20岁,和你现在的年纪一样,现在想来你的母亲大概快40岁了。早点睡吧孩子,明天我带你去见你的母亲最后一面,只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你。

祖孙二人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遗忘之海,这片海洋中有一处岛屿,然而只有一条通往岛屿的路。

祖母按照阿朵母亲临走前透露的密道,躲过守卫的巡查,带着阿朵轻而易举地便进入到遗忘之海内部。

遗忘之海的区域广阔,但是这座可以生存的岛屿并不大,里面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和外面并没有两样。

只是这里的年轻人看起来无忧无虑,然而细心的阿朵却发现这些人身上有个共同点,就是木讷。这里看起来就像是聚集的部落,而这里的人就像是丢失了灵魂。想来也是,经过各个阶段分别丢失不同时期的记忆而言,这里的人几乎是没有童年的。

这时,街上涌现出一批手拿刀剑的士兵,那阵势阿朵从来没见过,她就像猫的幼崽害怕地躲在祖母身后。伸长耳朵听到士兵的声音。

各位居民,法令是严禁和外面的人接触的,所以你们不要抱有好奇心,也不要罔顾法令,谁如果见到外面的人进来,请及时上报,窝藏外人者严惩不贷。这些士兵说完便离开了。

祖母顿时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发现了他们,只是例行巡街而已。可是还没等到放松警惕,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拍在祖母身上,吓得祖母浑身冷汗,缓慢地转过身。

不要怕,我是典森,是这里的百事通,你们看起来是外面来的人吧。典森讲明自己的身份,见他们祖孙二人还是保持警惕,又说,我经常帮助外面的人进来,如果你们自己在这里面行动会被那些守卫抓住的,只有我可以保你们。

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来吧,相信我。或许是典森的热情打动了阿朵,又或许是因为典森的面相善良,阿朵动摇了。

她拉着祖母的手说,祖母我们姑且相信他吧,在这里也不安全。

典森露出满意的微笑,在他的带领下躲过层层检查,躲过守卫的刀剑。然后将两人带到自己家里。你们请坐吧。

但是祖母并没有听他的坐下来,阿朵见到祖母不坐下,自己也不敢坐。三个人就这样站在那里,就像三棵松树一动不动。

我没有伤害你们呀,请坐吧。典森再次发出邀请。

典森先生,你愿意帮助我们祖孙二人,非常感谢,不知道你要我们怎么回报你,我觉得提前说清楚比较好。祖母并没有放松警惕,她知道没有人平白无故惹上大麻烦的,看街上守卫的态度就可以知道,被发现的后果是有多么严重。

原来如此,希望您可以相信我,如果说我想要从你们这里得到什么,我直言不讳地说,我相中这件红毛衣了。典森指着阿朵说。

阿朵刚要同意就被祖母拦下了,这件红毛衣不能给你,它对我们很重要,阿朵,我们还是走吧,不要打扰别人啦。

哎,哎,哎,不要,您可以先说出来你们来这里要做什么,如果我能办到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拿这件毛衣作为交换是否值得。典森见她们要走,赶紧跑到前面拦住,费尽了口舌。

这次阿朵没有等祖母回答,自己便将事情说了出来。我的母亲困在了这里,我想见我母亲一面,典森先生您可以帮助我们吗?如果您可以帮助我们,这件红毛衣就当作对您的答谢。

在一旁的祖母闭口不言,典森就当她同意了,赶紧拉着两人坐下,然后进行了一番长谈。

当典森听完两人的来由之后,竟然流露出伤心欲绝的神情,就像是自己的母亲与父亲分离的爱情悲歌。

祖孙二人不免被这过分的夸张打动,愿意去相信典森是真心要帮助她们的。

典森见两人愿意相信自己,便说让她们和自己一起商量计划。在谈到先将阿朵的红毛衣给他时,祖母却拒绝了,而是说,当我们见到她母亲之后才能给他。

阿朵有些不解,准备询问祖母原因,但是祖母暗示她现在不要问,阿朵见如此,只好暂时打消了念头。

典森见状便没有再强求下去,而是说,你们这段时间先委屈在我家里,平时不要出去,我先去街上打听打听她被关在哪里,一有消息便告诉你们。

三人的交谈就此结束。祖孙二人回到典森安排的卧室,阿朵便迫不及待地问,祖母,这件毛衣有什么特别之处,在家里的时候我就想问,为什么毛衣是红色的,为什么不让我脱掉给典森。

祖母这时才说,因为这是你的母亲留下的,她现在的年纪已经将20岁到30岁之间的记忆忘记,等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不一定能够认出你来,这红色的毛衣是你母亲当时留下的,她平生最喜欢红色,也许只有这件衣服可以勾起她的回忆,让她记起你。之所以不让你现在给他,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在见到你的母亲之前一定要保护好这件衣服。

原来如此,母亲见到这件衣服真的会认出我来吗,她要是认不出我来怎么办。阿朵有些恐慌,声音变得有些喑哑。

不会的,她一定会认出你来的。祖母安慰阿朵,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几天后,典森匆匆忙忙地跑回家里,激动地告诉两人,我不负众望,打听出来了,她被关在罗斯监狱,就连在40号牢房都打听出来了。

祖孙二人急忙跑出来,听到这个好消息瞬间满怀激动。这几天两人憋在房间里如坐针毡,无法平静下来,现在总算没有白等。

非常感谢你,典森先生,您真是个大好人,如果见到她的母亲,答应给你的衣服一定会遵守的。祖母一把握住典森的手,表达感激之情。

没关系的,我来说下计划吧,您和阿朵听听计划是否周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典森的手被祖母握得有些疼痛。

祖母见状,赶紧松开手,只见典森那只右手不禁颤抖起来。

我是这样打算的,明天我们多准备一些美食,然后准备一些加了迷药的好酒,选择中午的时候进去,那时候守卫饿着肚子,防备心也会降至最低。他们长时间地待在那种枯燥无味的地方,很容易就上当的,当他们晕倒,你们就可以去40号牢房见到她的母亲了。典森一口气将计划说完,再加之他刚刚跑回来还没有休息,此刻有些气喘吁吁。

祖母听到典森前半句用“我们”,后半句用“你们”,知道后面的事情他是不会参与了,人家只能帮到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他没有必要为两个陌生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谢谢你,典森先生。阿朵说。此刻她的心情也是无比激动,就要见到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母亲了。

即便是中午,寒冷冬天的中午也没有温暖,三人乔装打扮一番,带着食物和美酒来到罗斯监狱。

彼此相看一眼,典森将食物和美酒递上去,那些守卫便迫不及待地接过去大吃大喝起来,片刻钟的时间,门口的守卫纷纷迷晕倒下。祖孙二人带着剩下的食物走进去,典森没有进去,而是躲在监狱对面的小摊,帮她们把风。

监狱里面阴森得有些恐怖,祖孙二人颤颤巍巍地将剩下的食物和美酒给里面的守卫。能进到里面的人肯定是门口的守卫放进来的,这里面的守卫见惯了这些贿赂,所以也很顺利地倒下。

阿朵从其中一个守卫身上搜出大串钥匙,和祖母找到40号牢房。

牢房打开的那一刻,便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坐在草席上。阿朵看着她蓬乱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衣服不敢过去,祖母是认识她母亲的,便推了一把阿朵。

这时,女人也看到阿朵后站起来,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母亲,我是阿朵啊。因为各种情绪的影响下,阿朵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来,她跑去过临近抱住母亲。

然而,女人却一把将她推开,并愤怒地说,阿朵是谁,我不是你的母亲,你走开!

阿朵被女人的力气一把推倒在地,声音颤抖着,嘴里不停地说,母亲,我是阿朵啊,母亲,我是阿朵啊。

祖母现在牢房门口说,她真是你的女儿阿朵,你看看她这身红毛衣,还是你临走前留下的毛衣啊,你不记得了吗!

不说还好,当女人看到阿朵身上的毛衣之后,更加愤怒,抱起阿朵就把她丢出去,嘴里破口大骂,让她滚出去。

正当阿朵准备站起来再次进去时,典森跑进来说,我们快走,巡街的守卫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要在他们进来之前跑出去。

好,我们走,母亲你快和我们一起走。阿朵跑过去拉住母亲的手,使劲地往外面拉。

但是女人根本没有动,而是一把甩开阿朵。典森在一旁催促,祖母见状赶紧拉起阿朵就往门外跑。

阿朵不断地挣扎,最后还是没有挣脱祖母和典森的手。

女人瘫坐在地上,嘴里嘟囔着,阿朵,我的女儿,母亲认识这件红毛衣,母亲也认出你来了,可是母亲不能跟你们出去。以前跟你的父亲出去,导致你的父亲死亡,如今我更不能出去连累你们。阿朵,我的女儿。

三人已经跑出监狱门口,便看到巡街的守卫走过来,同时守卫也发现了他们,三人只能继续跑下去。祖母上了年纪,身体大大不如以前了,已经累得疲惫不堪,随着腿脚发软,直接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眼看守卫们马上就要追上来,祖母松开抓住阿朵的手,对典森说,我把孙女拜托给您啦,您一定要将她送出去。

典森先是郑重地点头,然后抱起阿朵就跑,阿朵看着倒下的祖母,挣扎得更厉害了。阿朵没有典森的力气大,只能亲眼看着祖母抱住一个守卫的腿,试图阻止他们,然后被守卫像割破父亲的喉咙那样割破祖母的喉咙。

典森不愧是熟悉这里的人,很快就躲过了身后的守卫,将阿朵带回家里,然而阿朵早已因为伤心过度而晕倒。

当阿朵醒来后,已经得知守卫全城搜捕的消息。因为他们乔装打扮过,所以守卫只记得穿着红毛衣的阿朵,典森并没有在搜捕范围内,所以典森是安全的。

典森见到阿朵醒来,心里也放松了许多,露出歉意的表情。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她的祖母。

但是他看着眼前的阿朵更为憔悴,依旧安慰她,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这不是你的错,你也见到你的母亲了,今晚我送你出去吧。

阿朵没有出声,自己坐在床上默默地哭起来,典森见状便走出去,让她一个人静静。

等到晚上,典森带着阿朵偷偷地从秘道将她送出去,很顺利。

分离时,阿朵才开口说话,谢谢你,典森先生。

虽然典森并没有再提红毛衣的事情,但是当他回到家,发现阿朵已经将红毛衣放在床上,整整齐齐。

阿朵边走边回头望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遗忘之海,那里有祖母和母亲残败的身躯,那里曾是养育母亲的生命之海,那里同样也是父亲和母亲相爱的沉沦之海。那里陌生又熟悉。

忽然头上飘起来了冰冷的雪花,阿朵伸出手接住,雪花在手心慢慢融化,就如当初站在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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