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离开中国,是我第一次没赶上飞机,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跑了五个街区,是我第一次一个人逛完6层楼的美术馆…无数的第一次在短短五天里碰撞,朝夕相伴,触手可及。
对纽约而言,我始终是个陌生人,一个给她写过十几年情书的陌生人。我仅仅在屏幕中见过第五大道;仅仅在上个世纪70年代伍迪艾伦的《曼哈顿》中听到过一句轻描淡写的,“New York is his city and will always be.”;仅仅在别人的留学故事集中憧憬过洛克菲勒中心;我从未丈量过曼哈顿有多大,8个街区是如何纵横交错才乱了那么多颗曾炽热的心啊?我根本没法向别人阐释纽约,尽管它的历史我已经烂熟于心,就算未来视而可见,我也未曾属于这里一分一秒。
10月的纽约比想象中要温暖的多,和3月的北京很像,没有阴雨天,只有落日下的安静目送天南地北的游客的大都会,还有夜幕降临前华灯初上的芳草地,嗯,工业社会里的艺术和商业还是有一条明显的界线的:打烊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历史的确是一门会让人上瘾的学科,也难怪古希腊艺术在历史和社学的激荡之下才懂得宣扬人类之美。自从学了艺术史之后,我开始感叹世界发展的速度太快,社会扭曲的速度也是始料未及。城市的扩张更不用说了——建筑物的密集处、物以类聚的最佳范例、地理的基本界限…可是热爱一座城市,从来都不是因为它条条大路通我家,而是因为它独特的,被珍藏的文化。那些伟大的,在艺术作品中频繁被作为题材使用的城市,有随处可见的,甚至举世闻名的美术馆、博物馆、公园和剧院;也有出门右转24小时不打烊的便利店,十几种酸奶想喝就喝;天上飞的、水上漂的、路上跑的、地底下钻的,带你跨越无数条街道去见你爱的人;芳草地和大都会,台阶上坐着的人形形色色的,他们早就浸入了城市的血液中,即使浮躁虚荣也不容否认。
在芳草地下车,有人帮你开车门,欣喜之下是僵硬,充斥着资本主义的繁复。而我的大都会,也要你给2美金支持美术事业,艺术品被玻璃四面隔绝,我触不到雕塑的线条也看不清油画的细节。我心里有过失望,她们不是我梦里的样子。我也绝望过,第一次就绝望了,坐错5次地铁,用蹩脚的英语四处问路,听不懂,跑回麦迪逊公园打车,还好没丢,昼夜温差让我不舒服,航拍图中其实肮脏的街道让我喘不过气,但是这里和不安躁动的灵魂最合适不过了。去芳草地的路上,司机大爷一个劲地和我说你得去这里吃烤鸭,去那里逛历史遗迹,这个点堵车,那个点吃饭人少…热情是好,可是我越发觉得我该回家。
我只有一个20岁,想往外跑,谁都想,我将会在一个我热爱的城市度过最好的年纪,将要开始许许多多的崭新旅程,将要走遍这城市的各个角落,将要遇到不一样的人,将要做出有意思的研究,将要拿到我的一个学位。而我当时对此一无所知。我站在soho的珠宝店前想,这里真物欲横流啊,真的让人满足。那时生活正在跃出一段崭新的弧线,我正经历20岁时难得的浮躁期,之后注定迎来沉淀,我不急,我知道我将要面对的所有可能性,也会再次找到几年前的笃定和专注,时间问题而已。
在芳草地我已经决定改变一个月了,我有明确的目标和计划,我却永远无法掌控自己的感情,知道机缘巧合一瞥之间,我才又一次抓住了生活的主心骨。有些事冥冥之中注定,包括你要选择的道路,你未爱过的人,纵横交错的人生轨迹,小心翼翼还是松开的手。
我知道这值得,爱让我头昏脑胀又清醒,要赢不怕输,时运不济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我的大都会和芳草地,等待新一轮的翻修。
2017年6月27日凌晨
送给五日的纽约和三日的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