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歆，你知道吗，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你的眼神。”于尧浅笑，从腰间抽出一把枪，顶着何歆的太阳穴。
冰凉的枪口，温热的额头。
何歆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转过身，枪口抵在了眉心。
她死死盯着于尧，“开枪吧。”
2
“你，活该。”何歆抽出短刃，挑衅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拿出一块帕子仔细的擦着短刃上的血迹。
男子挣扎了两下，没有了生命迹象。
何歆小心翼翼的收起短刃，慢悠悠的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全面封锁！给我查！”办公室里，老何生气的挂断电话，把文件粗鲁的砸到桌子上。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起命案，都是为小型利器所伤，死去的三名男性职业不同，具体关联还在紧密调查。前两起还没理清，猝不及防又来了一起，让整个重案组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死者男，名叫陆河，临安人，是一个金融分析师。死亡时间超过五个小时。身上有数十处明显的刀伤……”法医正在密锣紧鼓的验着伤，两个人在紧张的记录着相关信息。
于尧在地下停车场里面无目的的走着，他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死亡手法太过残忍，生命如此的不堪一击。如果从感性的角度来看于尧，那么他是一个不合格的警官。但是在战场上，他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他是陆军特战队，退伍下来回到自己土生土长的城市当一名警官，尽管经历过枪林雨弹，但他依然对生命怀有崇高的敬畏。
“小直，快过来！”军人敏锐的眼神让他发现了隐藏在角落的帕子。他叫来小直将那张满是血迹帕子收集起来，眉头微微舒展。这下，应该有突破了吧。
谁知当小直拿起帕子，帕子竟然自燃了！于尧咒骂了一声，一掌打在正在发呆的小直手上。小直疼得送了手，才没有受伤。
“地下应该还有血迹，小直，你带多两个人过去看一下，我去找一下法医。”于尧拍了拍小直的肩膀，径自走向法医那边。
遗憾的是，并没有留下任何血迹。于尧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半响，“收队。”
3
这城市真美啊。何歆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夜晚灯火阑珊，行人三三两两，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和悠然。比起那熙熙攘攘的白天，她更喜欢这样的时光。
电话就在这时打破了原本该有的宁静，何歆皱了皱眉，“喂？”
“这次完成的还算不错。组织上允许你退出了。明天我会让Ray带我们的合同给你。我想，规矩你还是懂的。退出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是聪明人，我们很遗憾少了你。”
“谢谢。”何歆挂断电话，头一次露出喜悦的笑容。13年了，她终于不用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游走在生命边缘，她不得不逼自己认真起来，不能轻易死在这荒无人烟的边缘。
组织的速度很快，第二天，Ray就带着文件来了。何歆警惕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摸着腰间的短刃。
“不用紧张。我还不信你的短刃会比我的枪快。”Ray冷冷一笑，把文件递给何歆。
“噢？你确定？”何歆看着他，“那上次在布拉格执行任务的时候，是谁被子弹打伤了？而我这个用短刃的，毫发无伤？”
Ray尴尬的抽了抽嘴角。跟着丫头真的不可以较真。
“恭喜你，重获自由。但是你还是……”Ray给她打了个眼色，何歆会意的点头。在这路上摸滚打爬久了，怎么可能没有三两个仇家。
何歆淡淡一笑，起身去倒了杯威士忌给他。
4
“竟然下大雨了。”初春的雨总是多情的，说下就下。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何歆小跑着进了一个地铁口避雨，身后有一个男子在抽着烟。
何歆嫌弃的看着飘过来的烟雾，走下了楼梯。买好了地铁票，她站在黄线外等候。
今天是林殊的忌日。她要去祭拜他。
“你好。”有人轻拍何歆的肩膀。何歆警惕的一回头，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的捂住鼻子。
那男子释然一笑，“真是不好意思了。最近烟瘾有点大。”他递过一张纸巾给何歆，“擦擦吧。”
“不用了。”何歆冷漠的拒绝。
许是由于职业原因，她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林殊的死，更是让她对男人有一种如临深渊的疏离感。她走到一旁去，静候地铁。
于尧无奈的耸肩，用纸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恰好地铁来了，他跟着人群挤上了地铁。
人很多，何歆站到一个角落去。于尧长的高，大概一米九，站在人群中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有一些小女生偷偷的打量于尧，时不时交头接耳。何歆带上耳机，听着林殊给她的留言。
那些时光，那些片段，不能忘，不敢忘。
出了站口，何歆买了一束矢车菊，截了辆计程车，“去XX墓园。”
林殊，我亲手杀了陈跃了，你回来，好不好？
5
“坟青数丈了啊。”何歆开着玩笑的为林殊拔去周围的杂草。清理完之后，把矢车菊和三瓶威士忌供上。
“我自由了。可是你却不在我身边了。林老板，我好想你。”何歆絮叨着，拧开一瓶威士忌，“还喜欢吗？你说我总把你的喜好忘了。其实，我想看你那无奈的样子。”
“可是，我再也看不到了。”
何歆眼眶微红，“林殊，我错了。我现在好后悔。” 她从包里拿出一条灰黑格子的手帕，擦去眼角的泪。
只有面对林殊的时候，何歆的话才会变多。
不知不觉，已到黄昏。何歆喝了一口威士忌，“我都已经想好，申请嫁给你了。可是你等不到那天，我也没机会穿上婚纱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于尧刚好经过她身边。
他看了一眼何歆，默默的坐在她身旁。
“请离开。”何歆没有转头，冷漠着下着逐客令。于尧揽过她的肩，“不要这么冷冰冰的嘛。你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你跟踪我？”何歆抓住他的手，快速一拧，于尧反手一抓，笑着看着她，“还有两下子。不错。”
他放下何歆的手，“我可没这闲工夫跟踪你。只是来祭拜一个前辈而已。你呢？”
“我丈夫。”何歆把威士忌倒在林殊墓前，沉默了起来。
“我送你吧。”于尧看了看手表，“天也快黑了，你一个女生很危险的。”
“不用了。”何歆站起身，“我还有事，再见。”
“我陪着你。”于尧跟上何歆的步子，“不放心你。”
“不需要你这么多心。”何歆跟他空出距离，又被于尧拉了回去。“我是XX警局的警官，我叫于尧。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何歆眼神闪烁了一下，略微可以看出一丝慌乱。“于警官，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我会受理的。”难得看的对眼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于尧走近了一点点，两人就这样并排走着。
事实上，何歆不过是去街角的阿姨那里喝一碗糖水。林殊在世时，只要每次来这里，就会带着她来这家店喝上一碗糖水。
“阿妹，你来啦？你男人呢？”阿姨认出了何歆，亲切的拉着她的手，招呼她坐下。何歆对着她笑了笑，“他有事忙，来不了了。”
“那你先坐着，阿姨给你上糖水～”阿姨热情的招呼她坐下，就进厨房给她端糖水去了。
于尧坐在她隔壁，自己拿起菜单研究。“阿姨，我要一碗双皮奶。”
糖水甜甜的，甜到心里。何歆小口小口的吃着，吃着那时的回忆。阿姨开心的坐下来，“阿妹，你们有小孩了没？”
“有啊。龙凤胎，儿子叫林心宇，女儿叫林心荷。”何歆笑着回答着阿姨。一旁的于尧不小心呛着了，走到一旁猛烈咳嗽。
我的妈，竟然有两个小孩了！
“好好好！有空带过来吃糖水啊！阿姨给他们做好吃的糖水！”阿姨开心的笑着，仿佛何歆和林殊是她的孩子，最疼爱的孩子。
“你……真的是单亲妈妈？”回去的路上，于尧没忍住，还是问了。
“嗯。”何歆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林心宇和林心荷是领养的，是何歆和林殊两个人在孤儿院领养的两个小孩，交给一对信得过的夫妇收养，每个月都会汇钱。
不过最近何歆已经打算把钱全部转给心宇和心荷了。她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
6
“老于，事情有进展了！”一回到警局，就被召集开紧急会议。于尧立刻带着文件跑去会议室，“怎么样了？”
“判断凶手是个女子，手持短刃。据线人称，很可能是S组织干的。”
S组织给了会议室里所有人当头一棒。这个传说中最神秘的组织，只要出手，就没有杀不到的人。谁找他们都可以，只要出得起价钱，就可以叫的动S组织出手。
“那能否确定那女子的身份？”
“目前锁定目标大概有三个，一个叫Mandy，一个叫明慧，还有一个叫何歆。”小田将三人的照片贴出来，于尧看到何歆的照片时眼前一亮，“停！”
所有人看着他。于尧起身，“这个何歆，我昨天见过她。”
“不是吧！你竟然还活着！”小直开玩笑的说着。于尧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她不像是会用利器的人。可能更多的是用枪。”
“但是还是要查。全队听令！分组，查！”
7
“妈妈，我想买这个!”心荷拉着何歆跑到卖雪糕的地方，嘴馋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心宇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一眼，“你刚吃完棉花糖!”
何歆笑着摸了摸心宇的头，“我们不吃雪糕，我们等会去吃糖水好不好？”
“何歆!”何歆一回头，就看到于尧跑着过来，很顺手的抱起心宇，“这就是你的孩子？”
“放我下去!”心宇在于尧的怀里乱蹬着要下地，于尧尴尬的笑了一下，小心的把他放下来。
林心宇一着地，噌噌噌的跑回何歆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手。
倒是心荷一点都不怕生，看着于尧笑的一脸温暖，看得于尧心都化了。于尧伸手逗逗她，她也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于尧的大手里，“叔叔，抱。”
“妹妹!”心宇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心里默默的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妹妹，不然肯定得出岔子。
于尧小心翼翼的抱起糯米团子一样的林心荷，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一个幸福的角度。有一个女儿，真好。
“你叫什么名字啊？”于尧逗趣的问着她。心荷捂着嘴笑嘻嘻的看着他，“我叫林心荷。我爸爸比你还帅噢!”
何歆和林心宇相视一笑。何歆蹲下来，问心宇，“等会带你们去见爸爸妈妈以前经常去吃糖水的那个店主奶奶好吗？”
“好～”心宇奶声奶气的说。搂着何歆的肩膀，亲了亲何歆，满脸期待的看着何歆，“妈妈，我和妹妹可以跟你一起住吗？”
“那个叔叔阿姨对你们不好吗？”何歆疑惑的问着心宇，“不要怕，坦白告诉妈妈。”
“嗯。”心宇委屈的撇着嘴，小泪珠一串串的往下掉，“他们经常欺负妹妹。”
何歆拿出帕子，帮他擦掉眼泪，“那怎么之前不说？爸爸带你们玩的时候怎么没说？”
“叔叔阿姨叫我们不要说，不然就把妹妹送走。”心宇搂着何歆哭的很伤心，于尧抱着心荷也蹲下来，“哪一家？叔叔帮你收拾他!”
何歆看了于尧一眼，没有讲话。“乖。以后跟在我身边了。妈妈保护你们。”
“不，”林心宇擦汗眼泪，“等我长大了保护你。”
何歆愣了一下，喜笑颜开，“好。妈妈相信你。”
8
何歆把林心宇和林心荷接回了家，雇了一个保姆。于尧帮她把那家人摆平，借此机会和何歆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他偶尔会去何歆的家里找心荷玩，每次看到心荷心里都暖暖的。于尧也会厚着脸皮去逗心宇，心宇一开始是抗拒的，渐渐的熟悉了之后也开始和于尧开开玩笑。
何歆有时候会跟他说说话，有时候就自己忙自己的。于尧也不在意，就乐呵呵的跟两个小孩玩。
“何歆，今晚去不去酒吧？带你认识新的人。”
于尧去何歆家的次数多了，对何歆的了解也深了。他知道她喜欢喝威士忌，因为林殊喜欢。她喜欢去那个阿姨那儿吃糖水，因为林殊喜欢。她喜欢的花是矢车菊，因为林殊喜欢。她喜欢去旅行的时候买明信片寄回家，因为林殊喜欢。
她的爱好，都是林殊喜欢，所以喜欢。只可惜，林殊走的早。不然何歆一定会很幸福。
何歆刚洗完头，擦了擦发际的水珠，看了看信息，回了个“好。”就去洗澡了。
不知怎么的，今晚眼皮总是在跳。何歆将短刃也带上。已忘在出任务的时候，眼皮都没有今天跳的厉害。何歆喝了一口威士忌，“林老板，可能今晚我要去嫁给你了。”
另一边，于尧也在密锣紧鼓的筹备着。之前那两个小队，几乎全军覆没。就留下两个剩下一口气的同志回来，讲完“不是她。”就咽气了。那么剩下的，就是何歆了。
于尧另辟蹊径，先和何歆熟络起来，再有意无意收集证据。今晚，就是收网的时刻了。
于尧揩掉手心的汗，不安的走了几步。
他希望能够生擒何歆，这样他就可以替她求情。毕竟她还有两个孩子。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很荒唐。何歆，可是杀了无数人的侩子手啊！如果放过她，被人知道了，公正廉洁这四个字就是自己的耻辱！
算了，不想了。于尧换了套衣服，去到约定地点等何歆。
人换了一拨，何歆坐在于尧身旁，看着那些人在玩大话骰。
“我出去接几个人。你先坐着。”于尧拍了拍何歆的肩，何歆点点头，小口小口啜饮着威士忌。
于尧一走，房间里的气氛明显变了。大话骰还在转动着，人们却已经站了起来。何歆慢慢的放下酒杯，“怎么不玩了？”
一个人伸手要抓何歆，何歆微微避开，掏出短刃，秒杀了那个人。其他人被激怒了，蜂拥上来要杀何歆。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不算成功，但也顺利逃脱。何歆解决完包厢里的最后一个人，捂着小腹，疼得坐在了地上。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血腥味飘荡在空中，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死人，她捂着小腹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走出包厢。
“何歆，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是你的眼神。”包厢外，于尧浅笑，从腰间掏出一把枪，顶着何歆的太阳穴。
8
何歆被安葬在林殊的隔壁，没有照片，只是写着“林殊之妻 何歆”几个简单的字。
于尧倒了一瓶威士忌在他们墓前。点了支烟，就坐下了。
“何歆，如果那天你不逃，就可以活着了。”于尧吐出烟雾，“可是没有什么如果。”
那天，何歆转过身，枪口顶着眉心，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她对于尧笑了一笑，趁他出神的瞬间，一脚踢开了于尧，逃离酒吧。
腹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何歆捂着小腹，拼命逃跑。刚刚被人划的那一刀，估计是职业生涯最大的败笔。
“砰！”身后有人开了一枪，从何歆的胸口穿过。
是远程射手。何歆倒下的那一刻，突然笑了起来。
林殊，于尧不愧和陈跃是兄弟，我们死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我那天来祭拜陈跃，而你来祭拜林殊。我就觉得奇怪了。”于尧吸了一口烟，“后来查下去，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杀了陈跃的人。陈跃是我的前辈，他死的时候，是为了保护我。不然那天，死在你手里的，就是我。”
“不要怪我。我们职业不同，却都有各自的使命。希望你能在下面和林殊相遇。”
“你的眼神太骗不了人了。连林心宇这个小鬼头都知道林殊去世的事情。所以这也是我进一步锁定你就是凶手的证据。何歆，你的眼睛很好看。好看到有时候我都迷失了。”
“我接了你们的孩子到我家去。我决定扶养他们。心宇和心荷都很听话，我告诉了心宇你的事情，他一开始很伤心，后来也就慢慢接受了。他跟我说，他以后要当警察，把坏人都杀了。我当时吓了一跳。他才那么小的孩子。不过我决定好好栽培他，不让他走你和林殊的路。”
“安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