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时代的伟大人物,都无法规避后人的解读,特别是对历史进程起到重大影响的事件缔造者,而后人的评说又往往与著者所处的现实环境和政治诉求相切合,于是众说纷纭、真假难辨,致使我们这些阅读者迷离于其中,如同在浓雾中行车,只能窥到车前尺寸的光芒。
所以,有的学者曾做过这样的意思表达:“所谓历史,从来都不是过去的事实,而是正在进行中的现实。”
如果我们要正确的理解历史,就应该有些想象力,把自己置身于彼时彼刻,重点考虑一下当时的社会现实情况,至少可以形成自己的独立思考成果。
譬如在关于汉武帝是非的评价方面,历史典籍上始终毁誉参半,特别是以儒家思想为主体的大部头史家们,其论调是以批评为主的,班固言辞隐晦只谈文治,不谈其武功,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更是以理学道德出发,对汉武帝进行了严厉斥责,其中一个主要因素就是汉武帝的“黩武”,由于连年对匈奴用兵,以及奢侈享受,大兴宫殿,浪费无度,使国家财政很快便濒于崩溃。就连汉武帝在他统治末期,也进行了深刻地自我反省,他发布的《罪己诏》中,提到自己“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又讲到:“向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自此汉政权调整了部分施政策略,重新回到了与民休息、重视发展经济的轨道。主要的意思似乎在讲,对匈奴的防御战争是无可厚非的,但没完没了、赶尽杀绝就不应该了。为什么呢?因为太耗自己的体力和金钱。
那么,汉武帝发动的对外战事的意义到底有多大呢?从战略上讲,我觉得是功在千秋的。
分析一下彼时的社会政治环境吧,汉武帝初登皇位的时期,他所统治的中国其实处于巨大的安全危机之中,北部盘踞的匈奴政权,可不是个温文尔雅的和平政权,它是以强大的军事作为立国资本的战争机器,它成长的过程就是兼并和摧毁的过程,其战略目标也一直非常明确,就是掠夺和占有汉文化区域的大量土地、财富以及人口,在刘邦建立汉朝的时候,匈奴政权就已经大败了东胡,并吞了楼烦以及河套以南地区,同时马不停蹄地展开了对中国传统地区的侵略,冒顿单于收复了秦朝蒙恬所占据的北部防御区域,同时抢夺了汉朝所管辖的宁夏、陕西等部分郡县,并对汉朝的燕、代等地进行侵掠,在白登山匈奴军大败刘邦,迫使汉朝前期对匈奴采取了屈辱的绥靖政策,换取短暂和平,但匈奴却从未停止南侵的步伐,对汉朝发动了无 数的大小战役,最深入的一次入侵距离长安不到200里,只是因为汉朝一直保持着强大的防御战线,匈奴才没有攻入汉朝的政治中心,但只要南方有事,北方就骚扰不断。 为了解决这个心腹之痛,一个英明的领导者是要有所作为的,汉武帝励精图治,耗费大量的资源与财富,举全国之力,通过五次重大战役,深入漠北,较为彻底地瓦解了匈奴的军事力量,使其继任者能够在比较宽松的环境进行国家治理,在一个较长期的时间内,保障了汉朝的主要控制区域维系了和平状态及经济贸易发展。作为对手,匈奴政权却在汉朝政权不间断地打击下,内部逐渐分化瓦解,分裂成南北匈奴。北匈奴最终向西逃入欧洲,造成欧洲格局的重大变化。
国家政权的一项重要的职能就是保障区域安全,失去了区域安全,无论任何阶级的生存都得不到切实保障,历代民族战争从来都是平民的被屠戮、被掠夺的悲惨历史,汉武帝发动的这场北方战争在大战略上保障了汉民族的生存空间,更为重要的在民族精神领域方面,他缔造出了中华文化中的强悍自信的品质,所以汉武帝以降,汉朝的统治者无论内部如何纷纷扰扰,对于大的生存空间,却保持了相同的战略传承。汉元帝时期,世界的格局又发生了重大变化,罗马帝国挥军东扩,从地中海沿岸一直打到康居国(约在现今阿富汗地区),汉朝政权毫不犹豫地联合西域国家组成东方联盟,一举击败了罗马和匈奴组成的军事联军,进一步巩固了汉文明的传承,主持这场战役的军事首脑陈汤在递交朝廷的书信中,发人耳聩地提到:“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为什么我们的民族把自己称为“汉族”,我想这不是刘邦统治时期的“汉族“,也绝不是满清统治时期的“汉族”。恰恰是汉武帝通过鲜血和财富夺取的民族地位,如果一战可以换来千百年的安宁,那这一战就是值得的。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在很多人的眼里有些民族主义的倾向的,民族主义往往伴随着种族歧视以及非理性、非人道的争端。但好在这句话的前提是“犯我”,更为重要的,民族主义虽然在意识上讲是狭隘的,可真实的历史又告诉我们,做人不能太天真,如果你本来就置身于一个充满民族主义的国际大环境之中,而你又不强大,作为一个弱者就不能再奢谈什么国际主义和博爱了,也就是说不能用对待羊的办法去处理狼的问题,否则结果只能是鲜血淋淋。
所有的历史都可以告诉现实,伟大的意义在于一个整体的强大和繁荣,而且不仅是今天的强大更要明天的繁荣。失去这一点,也就没什么历史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