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胡景熙其实憧憬过自己的爱情,有朝一日,他会遇到一个和谐聪慧的好女孩,一生一世只对他一个人好,可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无数文学家歌颂和赞美的一见钟情。知道那次宣讲会上他不经意的回头瞥见一个姑娘,在热烈讨论慷慨激昂的人群中显得那样与众不同,手托着下巴安静的坐在那儿听着同伴的讨论开心的笑,灵动的眼睛闪闪发光,平心而论,女孩儿其实算不上美丽,但是这样的五官结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温柔娴静的美感,令胡景熙大为赞叹,他仿佛一瞬间领略了气质的真正内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女孩仿佛觉察了他的目光一般,也朝这个方向看来,冲着有些出神的他,礼貌又大方的笑了一下,他略带歉意地点头,当作是刚才失礼的赔罪。

  宣讲会结束后,他跟着同伴向食堂走,她的身影又出现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他忽而觉得和她很有缘分,总是能碰到。她虽然看起来不是个多爱说话的人,但是却十分爱笑,那个笑容温暖如春风化雨,拂面而来,他只觉得看着灿烂阳光的笑颜,也跟着觉得高兴。

  后来的两天,胡景熙在教学楼前等方以询,又碰见了她,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下,斑驳的光影映在她的侧脸上,她那个时候再和对面的同学讲话,手舞足蹈的样子高兴极了,胡景熙很少见她这么兴高采烈的去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和她见过几次呢,谈不上认识何况是了解,看似安静的人也同样可以是活泼的个性,他又何必拘泥于传统的刻板印象。

  胡景熙真想上前听听她在讲什么有趣的故事,可是扫了一眼手表,他和子昂他们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方以询一下来便马上要走,正犹豫的时候便听到方以询叫他,他转过身去看着方以询招了招手,又回头看了看她。方以询的声音不小,果然让人侧目,她和旁边的同学都呆呆的瞧着自己,胡景熙只好微笑的点了点头挥挥手和方以询离开了。

  胡景熙见过她几次,除了有次在班级里分发课本,勉强算是说了一句,其余时候竟都不得空和她说话。

  每每上课,女孩总是坐得离他不远,听课的样子认真极了,乌黑的长发垂于两肩,偶尔将鬓角的发丝向后揶一揶,露出纤瘦白净的手腕和细长如玉笋的手指,然后重新握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做笔记,她的动作很优美,笔迹也很娟秀。

  每次上课胡景熙总是比她晚到一些,他有意无意的坐在她的座位后面,离她那么近,不知怎么,胡景熙倒有些紧张了,他翻了翻书,当作是一种缓解途径,啪的一声,什么东西好像落在了他的座椅旁边,他下意识的去捡,看到另一只白皙的手也悄然而至,看他拿了笔帽,便缩了回去。

  胡景熙一抬头,果然看见了她,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一个女孩儿,原来女孩子的皮肤这么细腻白皙,嫩得好像都能掐出水来,润泽的嘴唇小巧的鼻子,眼睛像夜晚天空中的星星闪亮亮的,他从心底里觉得她是极好看的姑娘。

  “同学,这是你的笔帽?”他的笑容自然又温暖,话里话外确实明知故问。

  “对啊,谢谢你。”她也笑了,更多的是礼貌的微笑。

  “不客气,给你。”胡景熙把笔帽放到她的手里。

  “谢谢。”她说罢便要转过身去。

  “哎,同学,我们一个班的,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他赶忙问她。

  “我叫陆星辰。”

  陆星辰,名字也这样清新干净。

  “你好你好,星辰同学,我叫胡景熙,其实我们都见过几次了,就是没什么机会像这样说话。既然我们是同班同学了,叫我景熙就好。”胡景熙赶忙介绍自己,还一股脑地说了些别的。

  “对啊,我们是见过几次面了,但是每次都是点点头,没什么机会讲话。”她果然还是记得他的。

  第一次来到班级的时候,她原本在和新认识的同学聊天,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男孩子呆呆的冲着他发愣,两个人四目相对,她点头示意,他礼貌的微笑回应,很有风度。不过两个人当时的距离太远,远到交谈是一句梦话。

  第二次见面,这次他们的距离很近。她当时正在听沈之澄讲少年时的趣事,原以为今天也是毫无波澜的一天。直到那个清亮的一句“同学,你们的课本。”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陆星辰顺着声音望去,一张端正俊朗的脸映入眼帘,高挺的鼻梁,深深的弯弯的眉毛,炯炯有神的双眼,一位身姿挺拔的白衣少年在她的眼前出现,温润儒雅气度非凡,周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看陆星辰呆望着他,少年露出了温暖阳光的笑容,她瞬间仿佛感受到微风拂面,脑海中浮现一首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不就是他吗,她在心里笑了。

  胡景熙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他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在在后面听讲。下课的时候,胡景熙见她要走,便忙叫住她:“星辰同学。”

  陆星辰回眸,不知他为何叫住她:“胡同学,有什么事吗?”

  胡景熙纵使觉得有千言万语,可张了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了。对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同学,难道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和人家似曾相识?他只得说了句:“再见。”

  然后,他又对着同她一起看自己的同学说了再见,看起来还算大方得体。

  学年干部会议开到很晚,出于安全考虑,胡景熙送她到了宿舍的门口,温暖的天气也不是他逗留的理由,他旋即要走,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他顺着声音望去,看见陆星辰快步的跑到自己跟前。

  “星辰。”见到她的兴奋多于惊讶。

  她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胡景熙,他一脸茫然的接过袋子往里面一瞧,是两个包子。

  “我们帮之澄买的,想到你们一起开会,顺便帮你带了两个。”她的语气有些随意,好像故意不想让胡景熙把事情往复杂了想。

  “谢谢,要不然我可要饿肚子了。我把钱给你吧。”他充满感激地说,手在兜子里找钱。

  “不用不用,两个包子而已。”

  “不行,两个包子也不是不要钱。”胡景熙态度坚决的把钱递给她,陆星辰也态度坚决的拒收,两个人因为一点钱谦让了半天,推来推去,手握在了一起。

  胡景熙的脸有些发热,陆星辰也赶紧将手抽了回去说:“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他才无奈的罢休“好吧,好吧,以后我请你吃。”

  陆星辰低着头好像有些局促的应他:“好啊。”然后继续道:“你快回去吧,可惜有点凉了,你喝点热水。”

  “不凉不凉,我喜欢吃常温的东西。”他赶忙说道:“我看你回寝室,我再走。”

  “好,明天见。”

  胡景熙看着她像小兔子一样欢脱的跑回了宿舍楼,看了看手中的袋子,怀着些心事,慢慢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回到了宿舍,叶允川提议去带他们吃京城最好吃的桃酥,胡景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想买给她,递给她的一瞬间,她一定会对自己笑吧。第二天他们排了很久的队,他把桃酥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保存。

  偏巧今天的上课他们险些迟到,阶梯教室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心领神会的分开坐,各自去找位置,胡景熙坐到了陆星辰的身边,她好像挺困的,趴在桌子上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他看马上要上课了,便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

  “嗯?”陆星辰一脸倦意的往他这边看。

  胡景熙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快上课了,星辰同学。”他笑着提醒她,也算是打了招呼。

  陆星辰揉了揉眼睛,才反应过来是胡景熙,好像一下子她就精神了许多,环顾了一下教室,才反应过来胡景熙是没有位置了才坐在这里。

  “你们几个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晚?”她问。

  “我们几个聊天忘记时间了。”胡景熙边往外拿书边回答。

  “什么话题这么引人入胜啊。”

  “也没什么,就是天南海北的聊一些有的没的。”

  说到这,老师便进来了,两人相视一笑,便各自听着老师的指示打开的书本。胡景熙算好了时间,快下课的时候,他塞给她一张纸条,约陆星辰一会儿去湖心亭,陆星辰迟疑了一会儿,没问具体是什么原因,写了一个娟秀的好字,便重新把纸条塞了回来,胡景熙又看了看陆星辰。

  陆星辰并没有看他,而是认真的直视前方讲课的老师,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胡景熙发觉陆星辰的脸有点红了,而他,心头一热,心砰砰的跳得快了起来,他赶忙重新盯着课本,定了定神,做起了笔记。

  下课的时候,胡景熙听陆星辰和沈之澄说要去买东西,让她们先走,她的室友们似乎有些不放心陆星辰自己去,他在一旁听着,便自告奋勇的要一同前去,也算是帮她解围:“我也去买东西,正好和星辰一起去。你们放心吧。”

  “好吧,那我们先走了。”胡景熙的为人很值得信赖,她们放心的离开了。

  方以询他们过来找胡景熙一起回宿舍,他说要和陆星辰同学一起去买东西,他们几个遍也先走了。和老师告别之后,胡景熙的身边便只剩下陆星辰了。

  胡景熙极自然的拿起她的书包跨在自己肩上,陆星辰下意识地来阻止,“不用,我自己能背。”她手里拽着包,从胡景熙这个角度看,倒像是拽着他的胳膊。

  “也不沉,我拿着有什么关系。”

  与陆星辰而言,胡景熙的个子太高,她也料想到争不过胡景熙,于是只得顺其自然。

  他们肩并肩的走在夜色之中,这条路的照明灯大概年久失修昏暗极了,借着朦胧的月色慢慢前行,胡景熙抬头望了望挂在天空的一轮明月,陡然生出了许多思乡之情,他从出生起,第一次离家求学。

  “你是想家了么?”陆星辰像是能察觉到胡景熙的心思一般。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惊讶。

  “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可见明月寄相思。你平时活泼开朗,可不是这样一言不发的样子。”陆星辰也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胡景熙知道她看见了自己观圆月后落寞的神情。

  “这是李白的诗。”为了摆脱刚才的惆怅,他便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喜欢诗?”

  “只是单纯的喜欢,其实我喜欢得很浅薄,并没有什么研究,只是觉得每次读起来,仿佛进入了澄明之境,好像心灵得到了净化和升华。”陆星辰说得很谦虚,生怕胡景熙觉得她很懂诗词的样子。

  “对对,仿佛把自己的心灵提升到一个清纯又高迈的境界。”他的神态高兴极了,仿佛找到了阔别多年的友人。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志存高远,隔着时空都能感受到那种气势恢弘波澜壮阔的大气。”胡景熙接着说。

  “我也喜欢李白!”能听出来,她的语气也很兴奋。

  “清明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这才是大唐气象嘛。那个有着充分的文化自信,包罗万象,气势恢宏的大唐盛世。”作为一个中国人,谁会不爱那个气象万千的盛唐呢,胡景熙由衷的这样认为。

  “那个时代真的很有魅力,只要一提到在唐代生活的人,我都会下意识的把他们塑造成自由,浪漫,旷达,风流倜傥的人物形象,这就说明那个时代就是开放自由的。百花齐放,兼收并蓄。”陆星辰也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李白,杜甫,白居易,那个时代涌现了太多的风流人物…可叹李白和杜甫虽都生于唐代,但是一个正值大唐鼎盛之时,一个恰逢安史之乱之季,才生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和风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批天下寒士俱欢颜。一个人如果没有对国家和人民至深的情感,如果没有对现实生活至深的体验,如果没有忧国忧民的仁者之心,又怎么会写出如此沉郁悲怆的诗句呢…”陆星辰,她是这样的神采奕奕,和胡景熙那天看到的她一样活泼的神情。

  “对啊……如果说李白的诗给我们的感受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昂扬向上的希望,杜甫的诗句则是让你感受到现实生活中的无可奈何悲凉苦难……”说到这,胡景熙的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之意,感慨一句:“如果国家之间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社会开放,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那就好了。”

  “众生皆苦,万象本无。”陆星辰也叹道。

  两人相顾无言,不过彼此却都没有感到尴尬,有一种知己的默契。

  湖心亭只有他们两个人,夜幕罩上一层鼓舞人心的黑暗,胡景熙低下头与她目光交错,她也坦荡的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闪躲,看着那双满怀期待忽闪忽闪的眼睛,他才想起来自己叫人家的目的,他赶紧从单肩包里小心的捧出一个纸袋递给她。她有些好奇的接过胡景熙的纸袋。

  “这是……桃酥。”她像是自言自语。

  “是啊。”

  “你最后说了这么多振奋人心的话,结果递给我一个桃酥。”她的笑声很好听,半分高兴,半分调侃:“反差很大。”

  “要先吃好,然后有力气学习啊,只有努力学习才能建设祖国。”胡景熙明知这个解释很牵强,但还是说了。

  “好吧……这是泰景轩的桃酥吧。”夜色朦胧,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才说。

  这下轮到胡景熙惊讶了。

  “原来你认得啊……”胡景熙说道。

  “我在我舅舅家吃过。”

  “哦哦,原来是这样。”

  “很难买到的。谢谢你。”陆星辰抬头望着胡景熙,眼眸里闪着感激,谢谢说得很重很诚恳。

  “也不是特意去的,只是以询他们要去,我便也跟着去了。顺路顺路。”胡景熙很怕她这样,赶紧催她尝尝味道。

  于是他们两个坐了下来,胡景熙看着陆星辰吃了一口桃酥,然后扬起笑脸对着胡景熙说:“真的很好吃。”

  大概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听她说好吃,胡景熙仿佛是自己吃到那么高兴。她嘴角留了点桃酥的碎末,胡景熙赶忙拿出纸巾递给她,陆星辰接了纸巾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失礼失礼。”然后又像恍然大悟似的问胡景熙:“你吃了吗?”

  “我,我吃了啊……你多吃点。”胡景熙一时也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只是想让她多吃些。竟说了句谎话。

  “我其实也不太饿,我自己吃也没什么意思,我们一人一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完,陆星辰又拿了一张干净的纸巾分了一半给他。

  胡景熙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又说了句谢谢。

  陆星辰调侃的笑道:“这是你买的,还说什么谢谢这么客气。”

  桃酥咬在口中又脆又甜,有种说不出的香气在唇齿间回荡,胡景熙可能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糕点甜糯的味道,不只是因为在那个年代很少能够吃到,更是因为有陆星辰在他的身边。

  胡景熙再抬头遥望天际时,只觉得那个夜晚的月光忽然变得很耀眼,晃了他的心神。

  (果然flag是用来推翻的,希望这是我改的最后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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