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二之前当然应该有个妖怪一的,但是没有。
和妖怪结识于BBS上,一开始只道她是个普通高等文艺青年,闲聊甚欢。末了道晚安时,她私过来message说:“刚上床想起要把你的号码记下来,于是又下床打开电脑,却发现已经把你的号码背下来了。”我颇得意。后来去搜她的ID,看她的博客和文章,才触目惊心。如果我那时拥有现在的心理学知识的话,我一定会说,她经历了难以相信的创伤性事件,并且无法整合起破碎的自我。她会阶段性的丧失功能,并且充满强烈的自残冲动。但那时,我只是简单的叫她妖怪。
然而过了很久我们才见第一面,那是冬夜,我从北区骑车去南区见她,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去吃东西,回来在南操的足球门那里靠着坐下来,她要我陪她抽烟。天气很冷,操场上连跑步的人都没有。她穿了黑色风衣,里面一件长袖t,单件牛仔裤,板鞋,没袜子,一直在发抖。我抱着她,手指溜进tshirt,里面没有bra。在亲吻之后我说:“妖怪,如果你能填满A-cup,你就是绝色。”她停了一下,说谢谢。但她一直都没有看过我。她对我说,她妈妈还在的时候,她每天都换一身衣服,绝不重样,同学都以为她们家暴有钱。她妈妈去世后,她一年四季都只穿一件衣服,她同学都以为她家超穷。我什么都没有回应。我问她前任的事情,她说,死了。我们讲给彼此自己的故事。结束的时候她说,“你才是妖怪,我很正常”。然后她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说为什么?她说,和她见过的人,极少有还会见第二面的。我说,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后来不久我们就见了第二面,在相辉堂的VOODOO音乐节上,我看她在人潮中舞动,有男人按着她的头按到那个高音圈发着暗红的巨大音箱上。我推开那个男人,抓住她的肩喊她离开,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仿佛我是疯子,并不愉快。一年后她毕业了,在一家收藏品公司工作,又有第三面,去港汇书店看建筑设计的书,再陪她走回家,到她家门口,她没有让我进去;第四面,又过了一年,在浦东星展银行陪她吃饭。看她爸给她买的克拉钻戒,听她说她和一个苏州男人谈恋爱。
后来我去了苏州,过了一年,某日突然接到她电话,她又失恋了,邀我同病相怜。我请她在胥城大厦吃奥灶面,她要我陪她抽烟。继续听她的故事。然后在我的出租屋做爱。她说,我们也该画个句号。还说,你这里真是家徒四壁。这是第五面。
之后再也没见过,去年她结婚了。我看着照片唏嘘不已,世界原来没有什么不可能。原来妖怪这样的女人,也会结婚。
仔细观察并揣摩妖怪,是我那些年的重要事件。因为我可以近距离观察一个比我心理障碍更严重的活生生的人。她的生活具有比我更大的强度、色彩和振幅,也有更多的隐喻。有时候我心中会升起一种拯救欲,似乎可以通过拯救她而完成对自我的救赎。当然现在我明白,那是我病态的妄想。
妖怪二是10年1月8号的一个梦,我说过,我一直以为我写过一个妖怪一,后来我仔细的搜寻,确乎没有。
2017.06.20
又:平凯前几日问我为何不写日记了,我说,我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故事啊。到了今晚有个故事似乎成熟就要掉下来,是小纯的故事。但是23点才到家,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写了,那就下次吧。先将这现成的妖怪的故事来补一点说明。也是我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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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梦见妖怪。
我们踩着浅浅的、紫色淡黑的夜,脚步轻盈,去她家中。
庞然的四合院和高大的门楼,是从前的王府,现在的戏院。旁边有小门,一段深深窄窄的巷子,直接就到了房间。
厅极大极高,这不是家中的厅,而应该是电影里某个博物馆或者图书馆的,抑或是疯子科学家的实验室。一面有着四扇巨型的铁框玻璃窗,全部都大开着。她凝视着推杆上的灰尘说,从母亲住院之后,爸爸就再也没有关过这些窗子。
我去寻觅卫生间。先是她的房间,然后又是父母的房间,最后我终于找到了客房的卫生间。拉开拉链时却发现她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多少让我的喷洒不那么畅快。
下一刻,已经尽除衣衫。
滑腻的、雪白的、冰冷的、细密的背臀在眼前缓缓扭动,微微的贴到、蹭过我的腹部和胸部,使我轻轻颤抖着。我们几乎要开始……她突然说,你为我拍照吧。
我停下来看着沙发上的这条鱼,在夜里模糊的白色一抹,热力微弱,仿佛不是活物。是啊,我还没有拍过裸照呢,但是拍死物的算不算呢?妖怪的心,算是已经死了的吧。
我走过街道,手持相机,天色已经微亮。广场上,有着所余不多的夜市摊点。想了想,给她买了早餐。四合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人,排队买早场的戏票。从侧门进去,湖边有几个人在练武,大概是拍什么电影的。
我匆匆走着,却突然呼的一下有东西从发梢掠过。看去是一个半老头子,手持青钢拐,拐头有钉又似狼牙棒,在那里转着,挑衅的看着我。呼的拐头又掠过,发梢被打飞。我被迫倒在地下,看着那拐头在面前飞速旋转,妈的又不是拍碟中谍,老家伙耍什么啊。妖怪怎样了?我还急着回去拍裸照呢。
大概看我没什么反应,老家伙哈哈大笑着,仿佛掩饰着什么走开了。
妖怪的家门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她母亲去世了。她父亲是大记者,原是有这么多人来看望的。只是怎么来的绝大多数都是20郎当岁的高个女孩子?是她的同学?还是他爸爸的额……情人。
我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拎着外卖进去似乎不那么合适。而她,她会怎样呢?
她出来了,还是昨晚那袭紫色的连衣长裙,笑笑的走向我。我把她拉到一侧,低声说,要换衣服了,不能穿喜色的。
她低着头点了点。
怎么来的都是年轻人,你的同学?
她侧过脸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嘴尖上翘,给了我一个可有可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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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很惊异,为什么完全不爱ex了还是能够梦见她。
现在我明白了,这是无意识的。梦见一个人,完全不需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