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考工记》曰: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以此作为修建帝都的规则,自明成祖永乐四年,开始着手修建的北京皇宫及城垣,至此已有614年的光阴;自永乐十八年皇城建成、明成祖迁都,至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逐逊帝爱新觉罗溥仪出宫禁,已有521年的风云变幻。以百年记的故宫,北面万岁山,南面金水河,负阴抱阳,冲气为和,在这片72万平方米的土地上,大者决计国家大事,亲历改朝换代、左,拜祖为孝、右,社稷为重,大小祭祀、典礼,为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小者前后三次紫禁城大火,前三殿、后三宫尽毁重建,王公贵族皇室亲眷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宫墙圈住了无数人的命运、圈住了举国太平,以此成就帝王之气,在几百年的风雨冲刷中,这安静的宫宇始终睥睨着众生,以皇家特有的威严、厚重、和历经沧桑供后人敬仰。
故宫的厚重在其修建之初便开始积攒,永乐年间历经11年的木料、石材的准备,金砖的烧制,大规模的迁民入京,帝都建制的考量,融入了多少时空的心血,多少匠人的辛劳。只说三大殿之一的太和殿,作为宫中规格最高的建筑,汉白玉撑起8米多高的三层石阶,铺上采自房山的丹陛大石,龙纹雕筑,屋宇起梁,一笔一画描上金龙和玺彩画,上覆重檐庑殿顶,铺就琉璃瓦,屋顶走兽从骑凤仙人到狻猊到貔貅共计11件之余,铜龟铜鹤,日晷嘉量,无一不在显示着皇家的规格和气量。再看其余大小宫殿七十余座,房屋九千多间,建筑规制彩画等级,各有千秋,数不清耗尽了多少心血。至永乐十八年,明成祖改金陵应天府为南京,改北京顺天府为京师,南京仍留六部,以为留都,皇城建成,正式迁都。时间和心血积淀出来的皇城紫禁城正式的步入历史舞台。
紫禁城的威严和厚重,从起建之时起,历经明成祖朱棣至崇祯朱由检14位明朝皇帝,皇权有过庄重不可侵犯,也也过戏谑不问家国,风风雨雨二百多年,留下了一个王朝的世事变迁,有张居正的统揽大局,有王明阳知行合一,有戚继光抗倭神武,也有晚期的萧索涣散,英才倍出,五彩纷呈,忠奸已辩,时间往前走,不管多少的事多少的情,都自有历史来盖棺定论,该留名的留名,该湮没的湮没,一个朝代的由盛而衰,在紫禁城的无声注视下,大势已去。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陷北京,火焚紫禁城,三大殿及多处建筑被毁,同年清顺治帝入京,明灭清起。皇宫在此后历时十四年,才得以恢复大部分中路建筑,一毁一建之间,天下已变,皇权易主。
自顺治帝入京,原称为太和、中和、保和的三大殿更名为皇极、中极、建极三殿;至清朝雍正帝起,将朝政重责由乾清宫移至养心殿,此后历经乾隆、嘉庆、道光、直至宣统,历任皇帝皆在养心殿办公,称养心殿造办处,并逐步在其附近设立军机处等机构,成为举国内最为核心的政治权利集中点。在宣统被赶出紫禁城之前,这里的每一座宫宇都为前后10任清朝皇帝供给着皇室该有的尊贵和奢华,见证过每一匹缎布丝绸、每一份胭脂水粉、每一次的举国大事每一场三拜九叩,前朝的风云变换,后廷的爱恨情仇,都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上演着,重复着。一茬又一茬的人间,周而复始,孜孜不倦。
宣统三年,即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帝制,迎来民国思想浪潮大觉醒,皇权将逝,民主翻腾。
逊帝爱新觉罗溥仪,在《清室优待条件》的庇护下“暂居宫禁”,仍旧颁发“上谕”,宫中仍设宗人府,慎刑司等,皇室旧臣亲眷仍居宫内,遗老遗少仍行叩拜大礼,故臣赠谥,衣冠不改。紫禁城的城墙内,名副其实的圈住了这个“国中之国”,留住了最后一丝皇权的影子。
乱世之所以称乱世,大概就在于各个立场各方信仰的冲击,各方势力的博弈,各人与各人之间执念的对立,世间难保万全,迈向新时代的新生力量,与古都旧朝的余威并存,人心彷徨,世事瞬息万变,有为了信仰抛头颅怕热血的,也有为了名利场投机倒耙的,纷繁复杂的人情事故推着这乱世不断的发酵、爆发,不断的有人离开,也不断有人补上,帝制落后的弊端暂且不讲,芸芸众生从万国朝圣的满清过渡到枪支弹药的革命,心理的慌乱可能也不在少数,所以,有高举民主大旗的,也有喊复辟帝制的。
1917年,徐州军阀张勋拥立溥仪称帝,段祺瑞对其讨伐,在亚洲第一次实施了轰炸,对紫禁城进行了300米的低空投弹,至使东六宫的延禧宫受到轻微损毁。
1924年,冯玉峰发动北京政变,将溥仪逐出宫禁,同年成立“清室善后委员会”,接管故宫,至此,皇权彻底的从紫禁城中剥离,皇室不复,帝制不存,紫禁城内再无世事。
雪下的故宫,是动人心魄的,几百年的伫立,早就有了一种稳如泰山的从容,由人满含心血的建起,由人兵荒马乱的转承,由人腹含怨恨的焚毁,再由人心怀愧疚的重建,世事在人心的变化中浮沉,宫殿在人心的浮沉中损毁再重生,这九千多间房屋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世事变迁,见证过太多起承转合,世间的轨迹一遍遍的刻印在每一寸的青砖和宫墙,融化在每一年的繁花与秋叶,凝聚在每一年的晶莹白雪中,有暖炉温暖过的床榻,有冰霜垂挂过的屋檐,有诗词歌赋、起舞翩翩的盛世祥和,也有株连一族、冰雪里的绝情冷漠......
这个地方的故事太多太多,这个地方的情愁太深太厚,故宫,是一处牵系天下的地方,是一个永远诉说不完的故事,是一片掩藏了太多秘密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