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娘是个瞎子,满仓当兵时,娘正患病在床。临走前娘将他叫到床前摸了又摸,然后满仓一步三回头的去当兵了。
满仓出事那一晚,风很大,地上有水哇的地方结着冰,满仓是在抢修线路时,水泥柱突然倒塌压在他身上。在抬往连队的路上,满仓示意班长凑过头了,断断续续的说:“班长,不要让我娘晓得,她会受不了的。”说罢头一歪,去了。
满仓去世不久,连队掀起了学习满仓字体的热潮。他的档案上填的是初中毕业。其实初中只上过一年。兵们逼脸庞中华的字帖还要投入的练满仓的字。满仓家里有哪些人,有几亩地,有几头猪,兵们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一封封信飞向那个小山旮旯里,信首都成娘。
满仓娘收到的每一封信都欢天喜地的,请人年完后还要摸一摸,仿佛那就是满仓的脸。念信的人一念完,咬紧嘴唇,眼睛一红,赶紧还往外跑。全村人都知道满仓已经永远的回来了,是被装在一个小木匣子里,就埋在村口的东山坡上,这些只瞒住一个人,满仓娘。
过年前,满仓说要回家看娘。过年的气氛很浓了,空气中散发着炮仗的火药香味儿,满仓又来信说,有任务,不回来。同时寄了一张照片,还有些药,营养品。其实那照片,只是个和满仓穿一样衣服的兵。满仓娘把照片贴在胸口,只唤满儿。
又是一年,梧桐树叶落完了,满仓还是没有回来,已经超期服役了。满仓娘收到好多好多的信,药物,营养品,还有76张照片。满仓生前的连队当时正有76个兵。
初冬的一天,满仓娘突然病情加重昏迷不醒,黄昏醒来时,她把满仓的姐姐唤到床前:我见不到满儿啦,千万不要让他晓得,他会伤心的,影响他干大事业……说完,满仓娘干枯得手轻轻地抚摸那一叠厚厚的,盖着红色三角邮戳的信,停住不动了。
满仓娘去世的消息传到连队,她那群儿子仰脸看天,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