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进入隧道的时候，天空是惨白的灰。雾气很厚，从四面八方积蓄而来，可以装上满满一罐。树林的荫浓得有些化不开，整饬地排在道路两旁。绝望而孤独。
我们都没有说话，期间睡着了几次。隧道如同光的轨道，迅疾、华丽、猝然而逝。 "我很喜欢这样的隧道。""恩，感觉要穿越了呢。 " 他眼神沉静，话语稀疏，声符跳动上来，又落了下去。
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似的，又觉得可以说一生。
2
“老师，你猜我祖祖是怎么死的？”
我从晦暗的午睡中醒来，窗外冰凉、微弱的阳光像灰尘一样落了些在我身上。我用手挠了一下睡乱的头发，又伸手去摸摸眼前这个孩子的脑袋。
“怎么死的？”
他开始用重庆话絮絮地说，语速很快。“就是有一天我祖祖喝东西然后她就喝不下去了然后我妈妈就把祖祖送到医院但是医生说没办法了后来妈妈就哭了祖祖就是这样死了。”
“老师，我妈妈说祖祖被埋在老家的就是在土里面死了的人就住在里面我祖祖在那个小树林里在那个土里面。”“就是有一片小树林有很多树我都去过。”
他喝了一口卡通水杯里的热水，水杯外写着他的名字，他嘴上留下了很多水渍，眼神里没有什么东西。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东西。大人们大概都这样觉得。
3
“你每天早上5点都要醒。”
“恩”
我从床上爬起来，坐到椅子上，窗外还很暗，硬硬的空气无处可去只好呆在我头顶上。我点了根烟，翻了几页书。没有说话。
“我爱你”
不知道谁对谁在说。好像都在说。
“等冬天到了，我带你去看这样的雪，和你呆在房间里，喝热酒，一句话都不用说。"
“有首诗是这样的：'晚来春愈雪，能饮一杯无。”
窗帘悠悠地扬了几下，米白色的光影散落在地上。他又睡了去，呼吸均匀，像还住在凌晨的月光里。
4
生命可以是相似的，死亡也可以是相似的。
月光可以是凉的，也可以是慌乱的。
凌晨可以是弯曲的，也可以是溢满的。
浪漫可以是永不止息的思念，也可以是握在手心的温柔。
宿命。宿命又是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你呢”
“不知道”
我只看到天有些亮了，他醒了过来。我感到身体里的血液又开始涌动，因为他是另一个我，是我整个人的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