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桃子,是女神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荧屏上的是佳宜,而现实中的是桃子。
高一新生里,桃子成了小明星般,以全年段第一的排名,在新生会上脱颖而出。那天校长站在司令台上眉飞色舞的表扬着的宣传,而我认真的看着羞涩涩站在一旁穿着肥大校服的她,长头发平刘海带着眼镜,显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依然可以感受得到她那份小心翼翼羞涩的情绪在流动。是的,以桃子的成绩上个省重点完全不是问题,然而偏偏选择了这所二流的高中,以超高分的荣耀闪亮登场。
以这样一个身份进入班级,通常会引起一波的妒忌和一波的示好,还有老师的特别照顾。喜欢她的人似乎很多,一下课就有一堆围着她的人,要嘛叽叽喳喳和她谈着电视里的娱乐笑点,要嘛拿着习题假装和她搭讪,而她总是甜甜一笑,推推眼镜,然后认真而诚恳的回应着每一个人。
“虚伪!做作!”这是那年我唯一能想来形容她的词。
将近在同一个教室里生活快半年,我和她几乎没有说过话,她作为班长,而我只是班级里最不起眼成绩平平的一个,我们似乎注定了这样陌路。
她是桃子,是全年段的女神,是连学长都会特意跑来表白的校花,是我一直无法靠近的光环。
-让我来守护你吧!
记忆中我们似乎在那年的家长会重新认识.
她慌慌张张的跑着撞到我,然后说着“对不起”厚重的鼻音,还有那滴落的眼泪,她在教室转角消失了。我依然呲之以鼻的觉得这样弱不禁风的矫情让我反感,甚至都没去细想,被捧上天一样的年段女神怎么会伤心到这种地步。我的母亲在我旁边问着“这就是你们班的桃子,听你们老师经常夸她,怎么哭成那样?你的成绩要是有她一半好我就不会这么丢脸的来参加这场家长会了。”我没理会母亲的絮絮叨叨把她推进教室就转身走人,关于我的成绩,不用多说,肯定回去又是一顿数落。
叶子嘻唰唰的声音,伴着一阵风吹了一股凉意,匆匆来回走着的学生和父母,我实在无处可去只好走向那条僻静的小道,平常这个时候情侣很多,但是早恋曝光率太高的今天反而冷清很多。
一阵抽泣声慢慢的传来,不知道的以为恐怖片里的情景会在下一秒出现,我瑟瑟发抖准备转身,却看到昏暗路灯下那熟悉的长发背影卷缩在一棵树下,“桃子,你丫装神弄鬼要吓死我啊!”桃子没有理我,依然将脸藏在膝盖里抽泣,小身子一抖一抖的,似乎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我走过去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推了推她的手,她这才抬头,没有昔日的欢笑,那红肿的双眼,瘦小的肩膀一抖一抖,像极了冬日里的枯树在寒风中萧瑟。桃子接过纸巾开始擦眼泪擦鼻涕,然后用手抹着脸,“谢谢你。”嘶哑又细弱的声音,仿佛失声般的一样出现又消失。
我拉着桃子来到学校外面荒废的屋顶,我告诉桃子每次心情不好我就会来这里,桃子终于笑了。这是我和桃子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坐在一起聊天,我人生中第一次买了一打啤酒,陪着桃子看满天星星喝着酒说着胡话。
桃子从小就失去母爱,父亲和母亲在她还年幼的时候就离婚了,而自己跟的是父亲。
从小桃子就自责的觉得是自己害父母离婚,于是她拼命的逼自己学习让成绩稳居第一,为此熬夜苦读,可是这仍然没有引起家人的丝毫重视,甚至在选择学校那刻,父亲觉得重点高中会浪费自己的钱,所以选择一所超高分免学费还有奖学金的二流学校,从那一刻开始桃子就知道,她不止缺少母爱,还有父爱。
父亲在几年前娶了继母,于是她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她妒忌羡慕弟弟拥有的所有宠爱。今天是家长会,可是桃子没有家长,她的父亲和继母都表示没时间来参加,因为他们要给她的小弟弟过生日。她甚至去求她的母亲,母亲只是冷冷一句“我和你父亲都有各自的家庭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你是他的女儿,让他去参加。”门关上那刻,桃子心灰意冷,她是个被抛弃的小孩,她告诉老师她没有家长可以来的时候,便有人窃窃私语,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听桃子说完这些,我和桃子已经喝了两瓶铁罐啤酒,肚子翻江倒海的难受,我竟然也流下了眼泪。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要守护桃子,这个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如此伤心的女孩。
-女神哪是我这种学渣能守护得了的
从那一次后,我和桃子有了细微的变化,我总会穿过一个个桌椅然后到桃子面前,像那些喜欢桃子的人一样,去请教一道数学题、物理题,桃子耐心的教我,而我偶尔会说一两个笑话逗桃子笑。
桃子、桃子、桃子,这个名字成了多少人夜晚的梦呓。
我的成绩依然追赶不上桃子,只是毋庸置疑的我们成了朋友,我知道她所有的秘密,我觉得这就是我最为荣耀的地方。
然而,桃子恋爱了,和一个帅气的学长,邱泽学长。我看到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唱歌跳舞,甚至看到他们在那个她哭得发抖的小道上接吻。偶尔会看到几个学姐拦住桃子面红耳赤说着什么,偶尔会看到桃子的书和笔凌乱的掉在地上,偶尔会看到桃子红通的眼眶没有眼泪。
整个学校风靡一时的校花恋爱了,桃子成了话题女主角,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桃子家长会那天没有家长来,根本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桃子真是做作,以为成绩好就了不起啊!”
“桃子真是个随便的人,跟那么多人不清不楚的。”
……
黑板上,桃子的名字鲜红粉笔迹,后面写着婊子!桃子看着黑板愣了好久,全班都安静的看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桃子才机械的拿起黑板擦抹掉那些字,然后冷漠的坐回位置。
从桃子和邱泽在一起开始,桃子就很少再笑了,找借口找她问题目搭讪的人已经都放弃了,她安静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她是女神,只是在她恋爱的那一刻,所有人知难而退。而我,也是其中一个,选择默默旁观,完全忘了当时发誓要守护她的诺言。
女神哪是我这种学渣守护得了的,她有她的邱泽学长,而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不小心知道她秘密的人而已。我脑子里似乎只剩下这唯一的想法。从桃子恋爱开始,我和桃子回归到了各自的平行线,我们没有交集,甚至都快忘了那天星星下一起喝酒的场景。
-我是懦夫
桃子退学了,原因是学校杜绝早恋。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她那个长着一脸胡渣还很彪悍的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拉着桃子一脸训斥“让你来学校来恋爱吗?真给我丢脸,还读什么书。”然后一巴掌扇过去。校长和老师都劝不了,老师甚至讨饶说着“桃子是根好苗子,不是退学那么严重,就做下思想指导就好了。”他们一定料想不到,天才学霸就是这样被逼走了,伴着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伴着一声声打骂。
其实在这所二流的高中,恋爱学生成堆,只是没有学霸女神那么扎眼,老师校长想要杀鸡儆猴,这一步下错了。
我再也没有见过桃子,那个长长直发一脸天真微笑的她,我的想念只能寄在一张张纸上枯燥的文字,我无数次的自责,说好要守护她的,我终究做不到,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懦夫。
可是年轻的时候,没有经历那么多风雨,我们不够成熟,难免畏首畏尾,我们将一切的错过和过错都归结给“太年轻。”
年轻得连喜欢都不敢说,年轻得连喜欢都不敢表达,年轻得连挽留都不曾敢说。
-她不再是女神
昔日的女神形象一下子崩塌,所有谣言蜚语更加猖狂肆虐。喜欢桃子的,不喜欢桃子的,那些故事被不断的添油加醋口口相传,早已偏离故事本身。而谣言里的另一个当事人竟然还能冷眼旁观一切,甚至没有去维护桃子的任何名声,我恨邱泽,是他害了桃子。
那些追求桃子的人似乎也消停了,转而去喜欢别人,这个二流的学校每天都有故事,每天故事都不一样。
我决定好好读书,我又一次发誓,总有一天我要用我自己的所有给桃子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你不是真的喜欢吧!”
三年高中四年大学,我以为我可以将桃子忘得一干二净,可我发现我仍然做不到。所有的笔记本上都不自觉的写上桃子的名字,宣纸上默默勾勒出桃子的轮廓,日日夜夜的梦呓,那个哭红眼眶喝着啤酒和我絮絮叨叨她所有不幸福的桃子,那个想让我发誓去保护的人。
五年了,我第一次鼓起勇气站在这里,那个被我一次次雕刻画进宣纸里的人,她一定有着依然貌美甜蜜的容颜,她一定微笑如花。
是啊,她依然微笑如花,依然有着貌美甜蜜的容颜,只可惜她挽着别人的手,对着别人笑。我仿佛一下子穿梭到了高中学堂上,桃子和邱泽笑得甜蜜手牵手从我面前经过。
“桃子”
桃子转身看了我一眼,然后愣了一会儿“黎小阳?”然后对旁边搂着她腰的男人说着“遇到一个老朋友,你先回去吧!我和他叙叙旧。”拥抱吻别,这暧昧甜蜜的动作让我一阵不舒服,却只能静静站着。
桃子身上的香水味让我觉得反感,桃子熟练抽着香烟的姿势让我陌生。
“桃子,我喜欢你。”我忐忑的说出这句话,局促的等待着桃子的反应与回答。
“你不是真的喜欢吧!”桃子掐灭香烟毫无表情的说。
“你为什么不信?”我有些无奈说着。
“凭直觉。”桃子挽了下长长的卷发,然后靠近我,近在咫尺,却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
“黎小阳,五年前是你告密的。”桃子的眼里瞬间点燃了焰火,然后恶狠狠看着。
我又一次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汗珠慢慢沿着脸颊流到枕头,不,还有眼泪。
“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吧!”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喜欢不喜欢?陷入谜一样的胡同。
是啊,我希望桃子如梦境一样,成为我讨厌的样子,也许这样我就不会再思念她吧!五年了,我克制自己不去了解她的消息,不去看她,整整五年,我屏蔽了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她是桃子啊,女神一样的存在
我约桃子在一间咖啡店见面,桃子穿着毛呢大衣,大波浪的长发让她显得更有气质,她依然一脸微笑“黎小阳同学,好久不见。”甜美的声音,一样亲切,一点也不像梦里。
“桃子,我喜欢你。”重复练习多遍,甚至在梦里也多次演练的台词终于说出口了,我松了一口气,没有紧张没有局促,而是静静等待宣判。
“我知道啊!”桃子笑着说“不过我结婚了。”桃子晃了晃手中的戒指,“是邱泽学长。”
我惊愕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桃子就开始叙述起来。
她是桃子啊!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桃子现在是某公司的经理,我的五年用来学习,她的五年也是用来学习,只是她是经验,我是课本。
她没有所有人预测的堕落,没有像所有人想得缺爱就随便,她一直都很认真的活着,甚至一直都很认真的爱着。
桃子说:“喜欢我的人很多,深浅不一,而我只想选择一个唯一。”
-回忆那年
五年前,桃子和邱泽在一起,所有人都疑惑了“喜欢桃子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他。”
“早恋并不是多么堕落的事,只是提早遇到了喜欢的人而已,只是提早确定了以后而已。一起努力,一起互相鼓励,一起走下去。爱一个人的方式很多,可是方式对了,那么结果就是对的,”这是桃子对恋爱的看法。
桃子认识邱泽在篮球场,飞来的球差一点就要撞到桃子,是邱泽替她挡下来。那一刻不是白马王子般的幻想,而是真真实实的觉得邱泽就是那个对的人,桃子毫不犹豫的说着“我喜欢你。”邱泽回应“我更喜欢你。”于是顺利在一起,顺利的引起一番轰动。
邱泽是体育特长生,是篮球队长,是学校晚会主持人。桃子是学校小明星,是全校女神。
嫉妒的、羡慕的、失落的,谣言就是这么被编造起来的。
退学那天,其实邱泽差点忍不住要动手,是桃子说了一句“他是我爸,如果你动手了,我们就分手吧!”所以邱泽只能忍着,桃子怕邱泽太冲动也退学了,她要等邱泽,等他来娶她。
“你知道是谁举报的吗?”我终于说出了口。
“我相信不是你,黎小阳,我们是朋友啊!”
-女神结婚了
桃子结婚那天,几乎全班都去了。
那些年我们一起暗恋的女神结婚了。那天,我们重提旧事,所有人似乎回到了青春里,我们成长了成熟了,更加明白了那时的感情,原来青春里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那么美好。
邱泽揽着桃子一脸幸福,小心的帮她提着裙摆,总是时不时看着桃子,不自觉的笑着,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仿佛可以感染每个人。
桃子结婚了,我的青春里都是桃子,无论带着愧疚或者是暗恋的情怀,带着所有情绪深深的祝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