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族二三事

文/张绿茵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悦莱在鳞次栉比的建筑里穿梭，一单一单派送，一忙就是十几个小时，不少小伙子都吃不了外卖员这份工作的辛苦，悦莱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硬是扛住了。

普通大学毕业，实习工资默认三千块。悦莱不是找不到这种工作，可她天生爱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财迷。一听送外卖月薪过万，想都没想就入了这行。

午夜送完今天最后一单，悦莱怀里揣着两个鸡腿，骑着电动车哼着歌回到和闺蜜合租的小公寓。

一进门就看见闺蜜脸上挂着黑眼圈，在电脑边姿势和悦莱离开时一模一样。

这货肯定没吃饭，悦莱走过去利落保存电脑页面内容，然后强制关机，把闺蜜扯到沙发上，自己利落换了身家居服，开始煮饭。

早上焖的米饭果然一口没动，悦莱叹了口气，拿出冰箱里打折青菜简单翻炒，等饭菜端到茶几上，悦莱带回来的两个鸡腿只剩骨头。

“臭楠楠，你怎么没给我留一个？”悦莱气得喊出声，隔壁邻居开始大声咳嗽，悦莱不得不降低音量。

“把我的鸡腿还给我！”悦莱气得小脸涨红。

楠楠忍着笑意，从茶几底下掏出一块密封包装的酱牛肉，推到悦莱面前，开口道：“都是你的！”

悦莱眼睛都亮了，撕开包装，狼吞虎咽。

“跟你说个事，咱们过几天得搬家了！”楠楠说话时手里筷子都没停，一天就指着一顿活着呢！

“为什么？”悦莱惊讶得牛肉都不香了。

“因为我赚钱了，咱们可以住大房子了！”楠楠很开心。

悦莱放下肉，斟酌开口：“楠楠，可我没赚够换大房子的钱，我不能跟你一起搬家了。”

楠楠愣住了：“咱们俩的关系，我养你都没关系呀！”

悦莱转过身给楠楠一个拥抱，好一会儿才郑重地说：“关系再好在钱上还要分清楚，我想一直一直跟你这么好，所以更不能花你钱，你懂吗？”

楠楠想了一下：“那我不搬了，公寓虽然不大，我们两个住刚刚好。”

“对呀，有钱要存起来买房子！不买房子也可以应急，总之，钱要存起来！”悦莱一提存钱，立刻激动了，直到隔壁再次传来咳嗽声，悦莱才停下来。

楠楠推了一下悦莱额头，“你就是个存钱怪，自己存不够，还劝人存。好了，听你一回，我努力存钱，买房买车。”

悦莱瞪大眼睛：“车不行，车是消耗品，你知道养车多贵？”

楠楠伸手捂住悦莱的嘴，“姐姐，休息一下，我有钱一定买房不买车，可以？”

直到悦莱连连点头，楠楠才松开手。

吃完饭，两个女孩躺在各自单人床上，楠楠很快入睡，而悦莱则打开手机计算器，悄悄计算什么时候能存够买房的钱。

二

早上八点，悦莱从床上爬起来，楠楠早已经坐在电脑旁，她不禁感慨，自由职业也很拼，自己也要很努力才行。

午间悦莱拎着咖啡和三明治冲向办公楼，这一单时间紧，她不得不跑起来，结果一个转弯撞到一位年轻白领，咖啡整杯洒在女孩身上，悦莱知道自己闯祸了。

女孩身上的衬衫，短裙都很贵的样子，悦莱不住乞求老天，千万不要是大牌，尤其不能清洗那种，自己真赔不起，同时悦莱不住弯腰道歉，表示自己一定会赔洗衣费。

咖啡浸湿女孩衣襟，勾勒出优美的胸部曲线，女孩推了一把悦莱，不悦地小声说：“马甲脱给我，快点。”

悦莱看了一眼女孩胸部，瞬间了解，当下脱下骑手马甲，递给女孩。

“跟我来！”女孩利落套上马甲，带着悦莱直奔地下通道里最便宜的服装店，她选了一条素色连衣裙换上，然后特别傲娇地抬头示意悦莱付钱。

“50元一条连衣裙，这还是这座城市的物价吗？”悦莱付完款有点震惊，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

女孩把马甲还给悦莱，特别得意地说：“在省钱这方面，我特别强悍。”

悦莱连忙掏出手机，和女孩互加微信，准备有时间好好分享省钱经验。

女孩叫茉莉，毕业三年，月薪五千，除去租房两千，要吃饭、要置装、要人情来往，日子过得紧巴巴，但她雷打不动每月存两千，靠一千块钱搞定生活，悦莱觉得这个妹子强得可怕。

当下许多女孩子像勤劳的工蚁，不结婚不恋爱，一心搞钱，在陌生的城市，忙忙碌碌，为自己积攒一个小小的房子，一份应急的存款，甚至一张疾病险保单，用自己的头脑和双手照顾自己方方面面。

九月的北方，天气微微见凉，楠楠带着悦莱一头扎进建材市场，首付十二万，面积四十平的复式小公寓，两个女孩都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套房。

从一间公寓合租到两间公寓做邻居，兴奋之余悦莱有一点不舍，楠楠那个丫头没人给做饭怎么行？

第N版公寓装修设计图，楠楠左思右想干脆直接打通两套公寓一楼，除了各自二楼卧室依旧私密，一楼则保留一套厨卫，不仅释放不少空间，住起来和合租时一样，依旧是亲亲闺蜜一家人。

这版设计图简直敲进悦莱心里，她幻想着自己和楠楠的新家，感觉送外卖都更有力气了！

三个月后，某栋入住率还不高的新公寓楼里。悦莱请了茉莉，楠楠抱上自己刚买的猫主子，一起在小家里庆祝乔迁之喜。

几杯气泡酒微醺，实现养猫自由的楠楠难得打开话匣子。

从小生活在农村，楠楠上小学时甚至不知道还有高中，村里没有孩子上高中，那时楠楠以为初中毕业就是学业终点。可她成绩太好了，农忙时初中校长骑着电动三轮车来家里帮着收玉米，就为家里同意她参加中考，因为父母不好意思推脱，楠楠才有机会继续上学。

后来村里修路造桥，又赶上自媒体红利期，年轻人直播售卖农产品，自己这个大学生反而赚得不多，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偶尔父母还会给自己打点钱。

楠楠捏着酒杯，在金钱至上的比较中，她败下阵来。比不上隔壁初中没毕业的姐姐赚钱多，又没有体面工作，甚至不如谁家的谁，早早结婚，有了二胎。

楠楠渐渐不爱回家，如今在城市里买房落脚，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茉莉原本和楠楠不熟，可几杯小酒下肚，就开始大吐苦水：“我们经理一把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是一凑近，头油味太呛人，前台小姐姐，长得特别漂亮，但一脱鞋子，居然香港脚。偏偏我天天接触他们，要了命了！”

引得楠楠和悦莱哈哈大笑。

三

茉莉很拼，但一个月存两千，存够首付至上得十年，她不甘心。

月上中天，茉莉徘徊在夜市一条街，手里拎着编织袋默默捡瓶子，一个瓶子两毛钱，积少成多，主要这个兼职赛道一般小白领闯不进来。

茉莉很漂亮，就算一身运动服，身上还扎着围裙。

夜色渐浓，茉莉带着满满两编织袋空瓶子等在路边，悦莱说好一会儿骑电动车带她。迎面一辆小轿车开过去又倒回来。

“茉莉，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坐在车里的年轻人盯着茉莉迷惑不解。

“兼职。”茉莉不想和这个男同事解释太多，下班时间，那是自己的私人时间。

男同事并不打算放过她，脸上带上一丝调侃：“我们茉莉女神就是不走寻常路！”说完掏出手机，非常不礼貌地给茉莉拍照。

茉莉觉得自己拳头有了方向，她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平静，可惜，男同事一脚油门，开着车跑走了。

茉莉深呼吸，小声安慰自己：“咱们公司秃顶、脚臭、私生活不检点，多我一个捡瓶子的也不多！”

悦莱骑着电动车，载着茉莉和两编织袋空瓶子直奔废品收购站，在这里，茉莉又遇见个熟人，公司新来的实习大学生，一米八的个子，在公司很吃得开，唯一的缺点就是抠，和女孩喝咖啡从来都是AA，这个举动劝退不少莺莺燕燕。

“茉莉，这边，这是我家开的 ，你坐一会儿，我来数瓶子。”实习生满脸笑容一边招呼茉莉一边熟练解开编织袋。

微信到账54元，茉莉算了一下，一个月至少一千五，都存起来，积少成多，过两年自己也能付上首付，买自己的房子。

实习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茉莉，打这个电话，瓶子收购站有专人可以上门取，你就不用自己折腾了。”

茉莉接过名片，塞进裤兜。

她坐上悦莱的电动车，在城市的夜色里穿梭，茉莉索性把房子租在悦莱和楠楠家附近，好闺蜜，当然要抱团取暖。

翌日，茉莉捡瓶子的照片挂在公司内部群，不少同事瞻仰到她英姿，甚至有不少人暗戳戳羡慕她，放得下身段，赚个辛苦钱。

男同事想要的茉莉被嘲笑并没发生，生活不易，尤其靠自己在城市里打拼的蚁族，没有依傍，收入不高，捡瓶子不过是一项收入来源，并不特别。

四

半年过去，悦莱依旧在街道上奔波，楠楠依旧在家里接活，茉莉在职场也开始崭露头角，收入倍增。

在时间缓步前行中三个女孩都在努力积蓄财富，用微薄的收入把自己养得更好。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对爱情没太多向往，不会奢望有一个骑士拯救自己。

北方迎来冬季，外面鹅毛大雪，打通的两间小公寓里三个女孩加上那位已经转正的实习生一起热闹吃火锅。

实习生名叫张复，家里开了间废品收购站，经济条件不错，但从小跟着父母在外面收破烂，知道钱难赚，也抠得没有女孩喜欢。

“茉莉，你嫁给我好吗？”张复第一百次开口。

“不行！”茉莉第一百次拒绝。

“楠楠，你嫁给我好吗？”张复换了目标。

收获了楠楠一个字：“滚！”

“悦莱，你看我怎么样？”张复做出最后努力。

“你不错，但男人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现在，我只想炫饭。”悦莱对吃情有独钟，随口敷衍张复几句。

爱情，是来不了一点的！

或许是年纪小，或许是周围太过复杂，单身蚁族只想靠自己的双手，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