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突然有高三学妹问我,数学考不好怎么办。
我说,整理纠错,笔记,按照题型一种一种来呗。
再次提到什么平面几何、立体几何的时候,作为一个不用学高数的人,我陌生到甚至打开了百度百科搜索词条。
在澳门也算是享受了半西方风格的数学课——期末考试只有选择题的那种。
都毕业两年了——好像也才毕业两年而已。
记忆好像还停留在高三的语文课堂上,老师跟台下一群心里只有高考的人普及,什么是“后高考时代”。清风徐徐,电扇嗡嗡,他捧着试卷一脸满足的神情,嘴角不经意上扬的弧度,话题又跳出了正在讲评的题目,他说起他上一年刚毕业的学生,今天提到的又是另一个。
他说着,我们也走神了,手里快要没墨的红笔也懒得圈圈画画了。他讲得入神,坐在下面的我们却觉得“后高考”是个很遥远的时间概念。我们仿佛被困在狭小的孤岛上,海浪在脚边咆哮,而对面那块广阔的陆地,是努力踮起脚尖也望不到的。
再回过神来,便是两年过去了。
上周group project,问起大家目前为止做过的“最不后悔”的事。轮到我的时候,我说是大学读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一桌的人都沉默了好几分钟,不言不语的漫长思索中,不知道每个人都在回味什么,不知道内心深处打开了哪一个尘封已久的宝盒。
在后来,两个人都回答我说,他们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中学的时候,因为学业放弃了继续学自己喜欢的乐器,离最后的目标(比赛/证书)就差一点点。他们说自己曾经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和我的选择相反,一想起来就觉得很可惜。
就像我的大学数学考试整张试卷的选择题一样,比起无法蒙混过关的填空题,比起每一个公式都含糊不了的简答题,ABCD四个选项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赏心悦目。
后高考时代也是如此,考卷上满满的都是选择题,于是放心大胆地以25%的正确几率大踏步往前走。
只是走着走着,迷迷惘惘聚满心中。
Choose a choice. 选择一个选择。真正做起来又并不那么容易。
有时候很希望自己内心可以住一百个小人,一到要做重大决定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举手投票,哪边投票多我就选哪个。
“万物皆可投票”是最近临近期末时候的一个小众的梗。
今天上午,有一节课迟迟不能下课,因为期末考试时间表出了,大家正在和教授吵着取消期末考试,换成论文或报告的形式。
大家的原因非常搞笑,觉得这门课太难,如果考试一定考不好。于是按着澳门人的作风,大家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投票制。
如果投票也可以解决我们的所有困惑,那该多好。
高考前好像没有选择自由,做完这题再下课就一定得做完这题,周末说要上课就得上课,假期规定少放一天就得少放一天,体育课说不上就不上。
——作业都没写完,你怎么好意思看闲书?
——纠错都没整理好,月考怎么考过平均分?
——名次又掉了,你还怎么考985、211?
好像没法选择,只有一条路硬着头皮往下走。
尽管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所不同的大学,明明每个人都在向不同的方向奔跑,可海纳百川,百川尽在海中。
会因为无法选择而感到不快吗?当时好像是的。
叛逆期的逆反心理暗暗作祟,越是压制就越想爆发,越是拖拽就越想逃跑。
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想特立独行了。
晚自修要求延时,我不管,还是照样回家。
寒假暑假,忙着竞赛,一心一意做自己的事,作业都是空白。
高三的最后一个多月,一周一次小测,我的纠错堆成山来不及整理,那就不考试,请假回家自习。
但也并没有因此得到不好的结果,我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学会了选择。
不过后来渐渐明白,有选择才更受折磨,一条路直直地走别提多省心。
毕业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了很多路可以走。可以选自己喜欢的课,选自己喜欢的prof,大把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张试卷上的选择题不再只有ABCD四个选项,从前觉得奢侈的十字路口变成没有轨道的茫茫沙漠,在沙漠里迷路的人,各有各的不归途。
Choose a choice. 做起来不太容易,并且失误带来的苦痛,比起走在一条路上不断跌倒的人,是千倍百倍。
我们必要为成长与告别付出昂贵的代价。
没有想到,再度回首,已是两年。
高考时代的累与痛变得斑驳模糊,变成白色桌布上被灰尘渐渐掩盖住的油斑。高考时代没什么选择可做的单纯和单一,却渐渐浮出来,变得清晰,也变得遥远。
两年前,无论怎么望也望不见的所谓“后高考时代”,那块被隐匿在梦与现实交界处的陆地,一恍然已在双足之间。
只是,那座当时草木不生、满目荒芜的小岛,我却是真真实实地寻不到了。
Date-19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