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发长长了,刘海儿竟能抵住下巴,我着实吃了一惊(平时都是把头发整齐的往后梳)。时间过去的这样快,我一点都没有提防。
确实该剪头发了。若是我再固执的留下去,我的头发会掉光的我想(洗澡时愈发发现头发掉的颇多)。我当然知道那是因为头发长了,密了,发根就没那么坚固了。问问那些留长发的女孩儿就知道了。那简直是种折磨。
对于我的发型,我一直是很在乎的,从小就在乎。
在小学二年级的初夏,那天天气真好,阳光像不要钱似的洒在每个人脸上,使他们都笑眯眯的。我穿过一条小巷,这条巷子我每天都会走。自从上了小学,我便学会独自上下学了,虽然家距学校仅十分钟路程。那也很了不起啊,我可是独自一人呢,其他的同学都得接送,哪怕就住在学校旁的。
我的头发在家被我母亲用一把檀木梳子沾了水梳成一个“二八开”,还喷了“摩丝”,真香呐!我穿着崭新的校服,胸前的红领巾也是崭新的,脚下的白球鞋同样也是崭新——这使得我走路必须异常小心,要是有黑色蹭了上去,我想我会伤心的哭出来。
就这么走着。那条巷子很长,歪歪扭扭的,道旁是别人家的院落,有的红漆大门,有的绿漆大门,至于顶是什么颜色,抱歉,我可看不见那么高了。时时巷子都会有人,不管是住户还是路人,总之,这是条受欢迎的巷子。我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我希望人们能看见我的“体面”;一方面,我是个害羞的男孩儿,我怕被盯着看,那样我会很快脸红。乱想间,有个“熟人”迎面走了过来,“哟,佳奇,这头梳的,苍蝇怕也会打滑吧?”我的脸果然很快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倒不是因为窘迫,而是害羞。加快了步子,学校就在前面拐弯处了。
今天学校要搞一个什么“安全动员大会”。那时学校经常搞“大会”。所谓“大会”,就是每个同学携着一张凳子,凳面的反面还用粉笔写了自己的名字,防止拿错。端端正正的按班级、男生、女生分好区域,一起仰着脖子盯着最前面那高高的主席台上,一坐就是半天,不能说话,不能乱动,更不能吃东西。简直是种体罚。主席台上坐的人经常换,有时是穿着西装的大人,有时是穿着制度的大人。我们的校长永远坐在左手第三个位置上,脸色阴鸷,穿一套黑色西服,从未见过他笑。
我明显来迟了,踏进校门就看见操场上乌泱泱坐的全是人,背挺的直直的,脖子伸的长长的。像是等待着喂食的小鸡仔儿。我的班主任远远就看见了我,她抿着嘴,小跑着来到我跟前,看了一眼我的头发,什么都没说,递给我一张凳子,拉着我的手,走入了整齐的方阵中。我不禁松了口气。一是班主任没说我迟到的事,二是“大会”还没开始,主席台只坐了不到一半的人。我的肩膀被扯了一下,是班主任,她把嘴巴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今天你坐女生方阵里,男生那边坐满了,这儿刚好缺一个。说毕手一指,我便看见了那个空位,来不及细想,双手高高的举起凳子,放在了那个空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时我才惊觉,啊,前后左右都是女生,我的天哪——虽然才二年级,已懵懂有了男女之分,男孩子应该和男孩子玩,男孩子应该和男孩子坐。我这样,像什么话?
正在懊恼来迟了的后果,想着等会儿不知道要被男生们如何取笑,一转头,看见了几个男生正往我这边瞧,忙缩了脖子,悻悻的玩着胸前的红领巾。一个似莺儿般的声音传来:你头发梳的可真亮。一抬头,是坐我前面一个女孩儿,明眸皓齿,阳光打在她头发上,两只小辫一边一个,甚是好看。这是我班的班长,叫雪儿。
随着她的话,周围的几个女生都转了头瞧着我,叽叽喳喳开始说起来。我的脸当然早就红了,红的就像红领巾,只是红领巾没有温度罢了。她们原来是在夸我,互相交流着意见,说我这样真好看,没见过哪个男同学似我这般爱干净,还梳头,梳的比她们还亮,还齐。仿佛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只到班主任过来了三次维持纪律才罢口。
我瞬间就不害羞了,头也抬了起来,红领巾也被我抚平。我正视着主席台上,“大会”还是没有开始,应该是哪个领导迟到了,在等他。大人也不守时呐,真是的。没人说话了,太阳很暖,均匀的散布在我们几百个小家伙身上,使得我们都暖洋洋的。有微风,吹着校园里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吹着我们胸前的红领巾来回摆动。我用余光看见了好多女生都偷偷的在瞧我,我把头抬的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