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一个人的修行

自幼时习字以来,对文字就有一种近乎痴迷的偏执。随时光在青春里翻腾,对文字的渴望更甚,我时常想,这个年纪的我们,是不是该有一个安静温柔的下午、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一方洒满阳光的角落、一个纯粹的自己和一本值得咀嚼的书,然后透过那些具有穿透力的文字感受这个理应让我们骄傲的世界。

余华的作品向来直击心灵深处,他用一种近乎旁观者的视角带我们走进那个新旧时代交替的社会,然后极其平静的讲述着一个纨绔子弟的所有悲欢离合。

《活着》就是一本让我念念不忘的书,我在很早以前就拜读过。主人公福贵一生坎坷,在没落的地主时代挥金如土,恣意妄为,家道中落又时逢乱世充作壮丁与死神夜夜笙歌,尘埃落定回到故土却早已物是人非,经年过后明白生活的意义,亲人又相继离去,兜兜转转只剩他孤身一人与老牛为伴。

这本书几乎在我平静的生活里掀起了巨浪,因为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生活是没有意义并且索然无味的,当我们失去了所爱之人和奋斗的目标的时候,我们应该是处于一种极度抑郁的状态,行尸走肉般生活才对。然而福贵似乎有着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支撑他,他非但没有郁郁寡欢自暴自弃,反而将孤独拉成一条长长的线,贯穿在田埂之上,在吆喝声中看日出日落。暮年的他,佝偻着的身躯又显得高大无比,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我的心上。


电影中的福贵

如果说福贵没有出生在阔绰的地主家庭,没有家珍这样知书达理的妻子,甚至没有封建社会因他家大业大而对他的庇护,他一定不会总是让肥胖的妓女背着他走街串巷,也不会在牌桌上一掷千金,更不会懦弱胆小毫无担当。他更不会出现在书里,让我们为他的一生长吁短叹。

福贵一生的转折在他终于输掉了承载他们祖辈世代的老房,也输掉了抗衡经济洪流的田地,他终于一无所有,他也失去了自己的骄傲。他对旁人说:“从前,我们徐家的老祖宗不过是养了一只鸡,鸡养大后变成了鹅,鹅养大了变成了羊,再把羊养大,羊就变成了牛。我们徐家就是这样发起来的。”他觉得自己可以东山再起,殊不知,他的命运被历史书写着,鸡也被破了腹,取了卵。

家珍生下凤霞的时候,福贵做了父亲,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凤霞发高烧生了病没钱医治,家里急得团团转,而福贵却在枪林弹雨中讨生活,夜晚躺在死人遍地的坑里睡觉,他这一去就是两年。如果不是这一番生与死的较量,不是这一番痛彻心扉的失去,他可能还会披着徐家大少爷的乖张跋扈,死在人们的唾沫星子里。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凤霞变成了不会叫爹的哑巴以后,福贵才带着一身沧桑踏上了乡途,见到了不会说话了的凤霞,和已经没了千金小姐风范的家珍,还有供在堂上的母亲的遗照。

福贵后来就老实了,每日勤勤恳恳去耕田除草,一点一点数着收获的日子,和家珍也更加相爱,两个人有商有量的过起了小日子。虽然考虑着把凤霞送给好人家,但是毕竟是至亲骨肉,还是带在身边,承欢膝下。当我看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会心一笑,生而为人的我们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幸福感此刻也一定充斥着福贵坑坑洼洼的心。

有庆的出现让我惊喜和意外,这个从小就具有反叛精神的孩子,是那个时代最珍贵的存在。他活泼好动心地善良,面对他,我的心也柔软下来。有庆总是飞快地上学飞快地放学,节省时间帮家里做事,还有喂自己最可爱的小羊。后来有一天,有庆再也没有飞快地回家,因为他的血液输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他的生命也搭进去了,他才五年级。

看到这里,我的心一阵绞痛。不知是为他年轻鲜活的生命而哭泣,还是为福贵浑身发抖不可置信的神情而难过,我想是两者皆有。这个时候,福贵已经失去三个亲人了,于是当我看到他接连失去了因为难产而死的凤霞,还有年老体衰常年卧病的家珍,甚至他心地善良任劳任怨的偏头女婿时,我以为凤霞的孩子他的外孙苦根会是陪伴他最后的人,这个小小的孩子会是他年老生命的一束光,照亮他年老生命里那些因为思念亲人而逐渐黯淡的角落。没想到,最后苦根也没有留住。



福贵在一个吹着微风的下午,失去了他的最后一个亲人。故事的口吻如此简单平淡,我却哭到不能自已,仿佛我是福贵,我孤独又寂寞。我的心里想了很多,我们的命运仿佛一开始就板上钉钉。不然为什么天公不作美我们想要的得不到,想留住的偏偏失去。好像就像书名一样,活着看似简单,简单到用呼吸就可以闻到世界的味道,却又如此之难,难到整个生命的重量难以承受

当全文最令人难过的部分过去了的时候,福贵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只是更加苍老和寂寞了。他买下一头老牛,也取名叫福贵,看着他好像看着自己。每到了需要劳动的时候,他把周围的动物们唤作家珍,有庆,凤霞,好像他们还陪着他,温暖又悲情,只是在一点一点噬咬我的心。我心疼福贵,我心疼所有浪子回头却物是人非的人的命运。


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来当和尚。这轻飘飘三句话穿透我的内心,狠狠地撕裂我想要浑噩度日的身体,像一首古老的调子指引着我前进,我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悲惨的人生经历堆砌在富贵身上,他尚且活得自由自在,将好的坏的经历化作一声声吆喝,在田坎上吼着他剩下的短暂的一辈子,我们又何必矫揉造作,哭天喊地的得过且过呢?

生命不易,好坏参半,且行且珍惜,活着才是伟大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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