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两幅画,莫名其妙家里怎么会有小朋友的画,画背面还有名字,仔细回想应该是15年9月份去山区支教临走时孩子跑过来塞到我手里的。
第一幅是一个比较顽皮的小男孩,平时不怎么学习,看蘑菇线条的弯度和旁边鲜红的分数,应该是知道我要走拿不出像样的小礼物,就把自己画图本上最好的画撕下来给我了。第二幅画原来我以为孩子画的是自己,因为出于方便,支教的那段时间我都是穿队红色队服和裤子,看到她细心地上色才发现画的应该是我,那时候给他们上课天天马尾,穿蓝色的superstar,旁边画的是黑板,整幅图大致是在上课的状态,孩子善意地给我穿上漂亮的裙子,也许这是我在她心里的样子。
这个村子,只有老人和小孩,孩子的父母都去城里打工,这所学校只有8个班级,两个幼儿班,没有任何上课设施,白天孩子的爷爷奶奶将孩子送到学校,老师就把教室门关上,任孩子在教室里随意玩耍,很多孩子都是哭嚷的状态,甚至出现弟弟太小,得让2年级的姐姐边上课边带在身边,其余的2个一年级,2个二年级,2个三年级。这所学校只有幼儿和低年级班级,当孩子要上更高年级的时候,有条件的就让他们到十几里地的镇里去上学,有些就直接成为家里的劳动力,九年制义务教育在这里得不到落实,现实所累,很悲哀。
说起来还觉得自己残忍,当时有带课题去研究,关于偏远山区留守儿童心理健康之类的,这个课题很敏感,不可避免地要触及到孩子的软肋,很多孩子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因为想到自己的父母直接就哭了,提问就不能继续,想尽各种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之后也不敢问。️️1图的小男孩比较顽皮,我有幸也在得到学校老师支持和家里长辈同意的情况下去到他们家慰问,说的慰问,无非就是带上一些东西,到家里坐坐听老人家诉苦,奶奶还留我吃午饭,我并没有,看到他们的生活状况以及家庭现状,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塞。除了“家徒四壁”我找不到更为妥贴的词用来形容,灶台下方稀稀落落堆着些废柴,盐油都没有,门口的黑狗,真的骨瘦嶙峋,就是皮包着骨头颓靡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会吹散架。这个孩子母亲改嫁,父亲说出去打工就杳无音信,爷爷拖着被疾病折磨得残喘的身子招呼我坐床上,说白了就是垫着一层破布的炕。纸糊的窗子,破的稀稀落落,一些木头边架也垂下来,只剩些断壁残垣,不知道冬天怎么办,我听完奶奶说的话拒绝了他们的请求逃也似的留下身上仅剩的几百元就离开了,真的承受不了那些散步困苦的角落对我心脏的冲击,阳光从破洞的窗子透进来仿佛在灼烧我的身体,屋檐的破瓦仿佛在剜我的心,泪水夺眶而出,觉得自己的力量非常绵薄,一个人能做的对与他们整个家庭的现在和未来真的杯水车薪。
2图的小女孩,我到那的第一天,在临时打扫好的“厨房”外面整理东西,她默默走过来看了我好久,跟进跟出的就是不说话,我停下蹲在她面前,手习惯性的用手肘抵着膝盖,问她怎么了,她突然拉起我的手说,“你来教我们好不好,我喜欢你。”天啦天啦,我当时就幸福得快要昏倒,她脏兮兮的脸上那对黑黢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和躲闪,全身上下都是不和身又破的衣服,夏天还穿着长袖,袖子丑丑地折叠堆积在细小又很黑的手腕上。深入了解以后才知道,她和一个精神失常的母亲生活,没有其他的亲人,到过她家,那简直不能称为家,一半是没有顶的,娘家窝在一个很小的土砖砌成的房间里,连厨房都没有,进去后只有一张炕,没有任何家具,连小凳子都是别人盖房子的大砖,房顶破破的,据说下雨的时候娘家就蜷缩在炕的一角,那里是唯一不漏雨的地方……经过协商我们把适合她的衣服都留给了她和妈妈,希望冬天的时候不至于没有蔽体的衣服而饱受冽骨寒风的摧残。
两张小小的画作,勾起了太多的过往。
关于支教这个话题因为一直存在争议,我也有很多想说。首先我觉得支教的出发点是基于尽己所能去让更多的人接触到更大的世界,虽然我们现在接触到的世界也并不大,但是我们愿意边走边爱,而不是非得等到有很大能力再去做什么,等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爱并没有最低奉献标准。是的,我们去后不见得就能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我们离开也会给他们带去消极情绪,让他们产生落差。可是,哪怕我们只是给他们带去一丝希望,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去看更大世界的种子,就有可能会开出花来,会漾起不一样的涟漪。真要我说,不支持支教似乎更像是一种基于道德的心安理得不作为,可是,就算扶起摔倒的老奶奶也许会被讹我们也需要去扶。也许你们更加愿意只是寄去物资,要知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想如果能去告诉他们美好的生活是怎样,怎样才能过上美好的生活,让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这会比给他们有限的物资和短暂的富足更为重要和有意义。由衷佩服那些倾尽一生驻扎山区的教师,虽然无法和他们相比,但短期支教会因没有同化而持有灵敏触角,给孩子们带去更具时代气息的“礼物”,这对长期奉献来说是一种小小的补充与支持。我之前常常在想,脱离开所有的物质我还能给他们什么?感谢那一次的经历,感谢给予我机会的人,感谢遇到的每位朋友,真的教会了我许多。支教不是吃苦的代名词,而是裹住快乐的朴素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