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问心有愧呢

Chapter 1

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火锅升腾起氤氲的雾气,模糊了池骋的脸,我抓起一把脆生生的小白菜扔进去,在咕噜咕噜的水声中听见池骋小声地自言自语:“阿狸好可爱啊!”

我一愣,没有言语,拿起筷子捞起一片挂着花椒的肥牛放到碗里。

池骋端起剩下的半盘羊肉卷要往里放,我急忙拦住:“我刚放了肉,等会再下这盘!”

池骋放下盘子,低下头抠着手机壳,声音里带着惋惜和忐忑:“唉,我好喜欢她啊。”

我专心致志地把肥牛里夹着的花椒挑出来,在油碟里沾了一下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那你女朋友怎么办?”

池骋懊恼地夹了一筷子青菜:“所以我才很苦恼啊,我不想伤害她。”

“那你爱她吗?”我问,顺手把刚刚被拦下的那半盘羊肉卷扫进锅里。

池骋呆呆地看着面前翻滚的肉片:“我不知道。”

良久,他又补充一句:“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那顿饭池骋吃的不多,我坐在他对面大快朵颐,他坐在我对面唉声叹气。

Chapter 2

池骋是我的学长,阿狸是他的同学。他有个谈了三年多的女朋友,从高中到大学,我们实验室的人都知道,阿狸也知道。

我还知道,是他女朋友倒追的他。

那个女朋友我见过一次,穿一件印花吊带短裙,小麦色肌肤,腿长腰细,身材火辣。暑假池骋为了做比赛待在了学校,她便跨越了小半个中国,千里迢迢地赶来见他。池骋走在前面步步生风,她挎一个小包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然而第二天,池骋依然雷打不动地来了实验室。我凑过去八卦:“骋哥,体力挺好啊!”

“想啥呢你!”池骋头也没回,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正在运行的代码:“她去哈尔滨玩了。”

“啊?”我惊讶:“人家这么大老远跑来找你,你不陪她她不生气吗?”

屏幕上显示:0 errors,0 warnings。池骋舒了一口气:“终于调出来了。”转过身来满脸笑意地看着我:“以前也是这样,她总爱一个人跑来跑去的,有我没我都一样,随她吧!”

我看着一门心思扑在比赛上的池骋,暗自腹诽:“太傻了太傻了,也不怕自己女朋友跟别人跑了。”

后来,在我知道池骋喜欢上阿狸之后,他跟我提起女朋友:“七河,你知道吗,我们每次吵架她都会偷偷地哭,我知道的。”池骋有些愧疚,但他接着说:“可我就是不想哄她。”

Chapter 3

我不知道池骋是怎么跟女朋友说的分手。几天后我去实验室的时候小赵贼眉鼠眼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我:“七河,骋哥和狸姐怎么回事啊?”

那天吃完火锅池骋特意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他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听小赵这么问,我挑了挑眉,心想:难道大家都知道了?

但我表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能有什么事啊!”

小赵激动地凑近我,声音压得更低:“昨天晚上他俩在实验室看电影,都抱一起去了!”

我心下了然,看来他已经做出选择了。我看了小赵一眼:“写你的代码去,天天想些有的没的!”

第二天池骋和他前女友的同乡镜子问我:“池骋和阿狸在一起了你知道吗?”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长久的沉默之后我开口:“他前女友还好吗。”

“你觉得,能好吗?”

Chapter 4

曾经说不懂什么是爱的池骋对阿狸的爱意显而易见。他享受她的可爱霸道,他忍受她的无理取闹。以前一写代码就昏天黑地的他,只要听见阿狸桌子上有什么动静,眼神就会立刻跟过去;阿狸脸色稍有不对,他便缠着我们教授他如何哄女朋友开心;即使在人群熙攘中,他的眼里心里,仍然只有阿狸。就连一起比赛的队友,都在开会的时候忍不住控诉:“池骋,你每天晚上都消失半夜才回来调车,你干嘛去了!”

有一天我无意中点进了池骋的空间,留言板上他自己写了好几条。

“你爱喝粥,要煮的软软的,我记住了。”

“红豆,薏米,冰糖,枸杞,桂圆,莲子。”

“今天送你回家,上了车就联系不上了,好担心。”

“终于联系上你了,放心了。”

“今天看着你哭,我也好揪心,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让你这么受伤。”

……

最后一条的日期是在我们吃完火锅后的一周左右,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对前女友说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心疼的是阿狸。

他心疼的,是因为由于承担自己的喜欢而背负别人的眼光,委屈落泪的阿狸。

不是那个,被他分手以后,失眠暴瘦,终日浑浑噩噩的前女友。

我感叹:感情这种东西,真是没有公平可言。

镜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垂下眼眸:“可是你要知道,人不只有感情,还应该有责任。”

Chapter 5

可是池骋的心里装了阿狸,就装不下别人。

装不下那个曾经为了见他勇敢翻山越岭的女孩。

装不下那个小心翼翼收起自己所有情绪的女孩。

装不下那个爱的卑微,一直在追逐他的女孩。

镜子跟我说,他问过池骋的前女友。他说,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知道吗。

女孩淡淡地笑着,眼神坚定:“我爱他就够了。”

后来我走在路上,看见阿狸挂在池骋的背上,两个人开心地笑着,池骋两手扶着背上的阿狸,慢悠悠地朝实验室走。

所有人都说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却想起初见的那天中午,那个小跑着跟在他身后,面带微笑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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