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九月初六，和师兄约定好的日子，地点就是我前方不远处的那以前郁郁葱葱的桃林。
我叫初九，是被师父从乞丐堆里扒拉回来，伺候他和师兄丁旭的一日三餐的小丫头，初九是丁旭给我取的，寓意九九归一，从头再来！
我那时候甚是喜欢这个名字，就好像喜欢师兄一样的喜欢，凡是他喜欢的，我都欢喜，凡是他讨厌的，我都扔的远远的。
这样宁静的美好，一直持续到我十八岁成年的那一天，师兄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白衣似雪般美丽的女子，师兄说她叫倾城，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倾城。
倾城足足昏迷了三日，师兄也守了三日，除了如厕，就连饭菜都是我端到倾城那间房间用的。
师兄看倾城的目光，总是带着柔柔的有些醉人的笑意，和看我时，一点都不一样，师兄注视着倾城，我便呆呆的看着他。
倾城醒来的时候，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太阳还没有来得及升起，睫毛轻轻颤了两下，一双黝黑深邃的美眸缓慢的睁开，手微微的抬起，师兄趴着的身子便被惊动，陡然坐了起来。
“水……”
不得不承认，美人做什么都是美的，好多天没有说话，再次发出声音，嘶哑中平添了一分弱柳扶风的娇柔。
我麻利的拿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一杯水，水还是温的，这是半夜我跑去厨房提过来的，我怕师兄夜里渴！
师兄接过我手中的温热的茶杯，转身递到了倾城嘴边，我心里不知道怎的，竟然涌上了一股难言的苦涩，就好像，我将真心送到师兄手中，师兄却转身将他的真心捧到了倾城面前。
那一刻，我有些后悔，倾城为什么要醒过来！
师兄眉眼上的笑意，在那一刻变得有些刺目，竟让我没办法再喜欢了！要知道，从前我是最爱看师兄笑的！
倾城和我同岁，十八岁，一个女孩最容易芳心暗许的年纪。
“倾城，你怎么会昏迷？”师兄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里带着担心，看着依旧有些虚弱的倾城问道。
“阿旭，我也不知道，那日家里来了一个妇人，说是讨碗水，我看她也怪可怜的，就将她请进了门，然后没多久没多久我就感觉有些头晕无力，再后来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倾城眉毛微皱，努力回想着晕倒前的事。
“还好，你没事，倾城，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师兄帮倾城掖了掖被角，转而握住了倾城白皙光洁的手。
“阿旭，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倾城语气里依旧很虚弱，嘴角却努力扯出一抹微笑。
“阿旭，她是谁？”倾城似乎才注意到现在阿旭身后不远处有些呆愣的我，出口问道。
“她是我师妹，初九”
“初九，快过来，这是倾城”师兄对着依旧一动不动，陷入痴傻的我招了招手，嘴角挂着微笑，和从前一样！
我向前挪了两步，低着头，谁也看不清我脸上的表情，两只手放在身前，看似有些小女孩般羞涩的扭在一起。
“倾城姐姐好”
“你就是初九啊，常听阿旭提起你，果然是很可爱”
倾城拉过我的手，我顺势坐在了床上，眼神顺着被子一路向上，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她柔柔的笑容，春风拂面，让人不由的心下一暖，难怪师兄总是偷偷下山去看她！
“倾城，你饿不饿？”
也不等倾城回话，师兄又说道。
“初九，你去厨房熬一点粥，记得熬软烂一点，倾城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最适合喝点白粥。”
走到门口的时候，师兄和倾城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但是始终爽朗的笑声自身后传来，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后来，师兄给师父去信，信中说他要娶倾城。
没过几天，师父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我，师兄，倾城，三个人站在山门前，师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倾城，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我想师父一定会反对的不是吗？太美的女人都是祸害，师父怎么允许自己得意的传人就这么被祸害了呢。
我的嘴脸泛起一丝得意的弧度，心中恶毒的想着，等下师父反对的话，倾城脸上的笑是不是该还挂的住？
“你就是倾城？”师父牵着马走到了倾城的身前，眼神在她脸上仔细的打量着，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敌对。
“师父，我们进去说吧！”师兄接过师父手里的缰绳四个人向里面走去！
“丁旭，你真的要娶倾城？不后悔！”师父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师兄，似乎在辨别师兄是不是再说谎。
“求师父成全，”师兄拉着倾城跪在青砖铺成的地面，郑重其事的说道。
“还望大师成全！”倾城柔柔的声音了也满是坚定。
我瞧着他们郎才女貌的跪在地上，眼神闪过一丝阴暗，果然还是太心慈手软！
“这月初五是个好日子，为师给你们主婚！”
“谢师父”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眼里挂满了笑意，对着师父齐齐下拜！
“小初九，你怎么了？”
“师父，我替师兄和倾城姐开心！”我从惊讶中清醒了过来，迎着师父的目光，强装开心的说道！
初五那天，师兄大婚，说是婚礼，也不过是在殿内挂了几条红绸，门口挂上了一对大红灯笼，师兄的房门口贴了一对喜字，宾客其实就我一人，如果我算的话。
倾城是孤儿，很少的时候被山下的一对夫妻收养，十五岁那年，夫妻上山采药的时候，不慎坠入了山谷，从此音信全无。
“丁旭，以后好好待倾城，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师父的眼睛里竟然续满了眼泪，一抬头，手胡乱的抹了抹又说道。
“人老了，感情还丰富了起来。”
师父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布包裹着的东西，我其实见过那个东西，那是一个玉佩，成色上好的羊脂白玉，师父经常仔细的擦拭，然后就陷入回忆，我知道这块玉佩对师父的重要，可是今日师父竟然把它交给了倾城，师父莫不是也被这个祸害迷了心智！
我掺着一袭红衣裹身的倾城，送到了师兄布置的喜气洋洋的房间，正要转身出去的时候，倾城开口了。
“初九，我知道你也喜欢阿旭，可是从今以后，他是我的夫，我是他的妻，你便是我和他的师妹”
我头也没有回的跑出了房间，原来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从前我偷偷的爱着，如今，竟是连偷偷都不能了吗？
我一路跑到那株梨桃花树下，那是师父刚把我领上山的时候，师兄陪我一起种的，他说等我长大了，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站在树下一定是这世间最美的姑娘！
我已经十八岁了，春天也不远了，桃树也长成了碗口粗细，一切都准备好了，师兄眼里最美的姑娘却永远不会是我了！
我挥着手中的剑，一下又一下砍在桃树身上，我不知道它有没有感觉，我只知道，我的心撕裂般的痛彻心扉！
“师兄，你来了”我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有些苍老的男人，乌黑的头发已经渐染霜华，就连脸上都已经刻满了岁月的磨难，沟壑难填，眼神里早就没了昔日的风采，犹如油尽灯枯的老者。
“师兄”
“初九，你可知错？”
“爱，又有何错？”
“这么多年，你竟然白活了，还是那么执迷不悟！”
“呵呵，师兄，初九爱了你这么多年，从未后悔过”
“初九，爱不同于得到！你还不明白吗”
“凭什么倾城可以得到？”我声嘶力竭的喊到，这么多年压在心口的石头越来越重，没有一日轻松过。
“我和倾城是两情相悦！”
“师兄，我才是先出现在你世界的那一个啊！！！我才是！”
“爱没有先来后到”
“师兄，你不是再找杀死倾城的凶手吗？”
……
师兄神情无波，似乎对我说的并不感兴趣。
“师兄，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害死了倾城嘛？”
……
又是一阵沉默，我心中的怒火更盛，一发不可收拾。
“师兄，是我害死了倾城，我在她的粥里面加了三生粉，那是种让人死的很痛苦的毒药，之所以叫三生粉，就是因为它能让服用它的人受尽三生的苦，尝遍三生的痛，才会彻底的死去，呵呵呵呵呵呵……”
师兄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呵呵，真好，他定是想到了倾城死的时候那痛苦到扭曲的嘴脸，呵呵呵……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师兄的神情又恢复到一潭死水，波澜无惊，仿佛刚才出现的痛苦神情只是我幻想中的错觉！
“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喃呢着，头像拨浪鼓一样不断地摇着。
“我还知道倾城中毒昏迷也是你做的。”
“初九，你不该是这样狠心的人！”
“呵呵呵呵，师兄，我从九岁上山，到现在我二十九岁，我爱了你整整二十年，佛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其中最苦的不过是求不得又放不下！”
“何必呢！初九”
“师兄，你一定知道，什么叫一眼万年？”
“初九，初九，初九”
耳边是师兄一声声痛苦的呼唤，胸前的血越淌血多，很神奇，竟然一点也不疼。
“师兄，来世就不要再见了，初九不想爱了！”
“师兄，抱抱我，初九好冷！”
“师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