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奔忙的脚步乱了夜的静谧
输液管里的液体迫不及待地涌进母亲的血脉里
滴嗒滴嗒冲散了满屋子悲哀垂死的气息
厚厚的棉被埋藏了不堪一击的瘦弱
母亲已被第四次抢救
生命如花如蝶如诗如雪
在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被人骗到一个小山村
憧憬和浪漫已被轰炸得粉碎
从此和憨厚的父亲相随一生
春夏秋冬
无休止的劳作
巴望土地的丰盛
期待双双儿女肚皮的殷实和饱满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年代
贫贱的农民哪一个敢从容地搛起黄土地上一株贫脊的麦穗
日寇的风狂虏掠了中华大地色彩
苍老而悲壮
大年夜
稚嫩的饥饿从深深的地下传出
攥紧了硝烟弥漫的苍穹
呼唤着大洋彼岸的那抹橄榄绿
父亲从深深地隧道中走出
在灰黑色的大地上搜寻着希望
父亲已出去一天了
母亲抱着幼小的生命也走出了隧道
父亲倒在血泊中
孩子也奄奄一息
岁月褪去了母亲那满头青丝的强健
丰满的身躯是因为宽容了人间所有的艰辛和苦难
粗糙的手在孙儿光滑细腻的背上沙沙作响
母亲老了
一棵老树下
母亲常常回忆起已逝去久远的东西
嘴角总是挂着不意觉察的微笑
轻轻的风把它们撵得无影无踪
看着绕膝嬉戏的孙儿
母亲抚起花白的头发乐了
幸福里残留了淡淡的遗憾
病房里的母亲气若游丝
她曾经告诉我
她喜欢农村因为有父亲
但她更想看看世界因为那里有她的梦想
如果脚步无法走到世界的尽头那还有轻飘飘的骨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