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周老师问我:“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想找份稳定的工作,然后发展我写作、摄影的爱好。”
“这么说,你文笔肯定不错吧。”
“我...我没有看过许多书...”(苦笑)
“书还是要看的,但光看书是不够的,写作,写的是生活,你要有生活,有故事。”
如此,便想来写写发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害怕遗忘的故事。
交谊舞中的男人和女人
空花/文
[1]
旧城新开了一个舞厅,这年头舞厅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这里几乎不接待男客。
大厅呈长方形,瓷砖地板倒映着天花板上打下的灯光,忽红忽绿,移走转灭,舞在其间的人儿,也仿佛被镀了层颜色,“形形色色”用于此着实恰当。
乍一眼看上去,这里和普通舞厅并无两样,甚至不如旧城的另一些舞厅装修豪华、派气吸人,唯有那几支富有情调的交谊舞落幕后,才初见端倪。而心细的人早已发觉,那些搂着蛮腰的男人,无一不是穿着七分白色衬衫、黑色西装,年岁皆二十五六上下,舞态喜人,步伐老练,倒不像是什么前来寻乐的客人,诸身气质竟像极了这舞厅本身。
舞毕。
那些刚在舞中步履深情的男子似乎在音乐落幕的一瞬间就从充斥着荷尔蒙的情调中抽离出来,退至大厅一侧,齐刷刷穿上黑色西装外褂,又齐刷刷站成三列,颇是训练有成的样子。而大厅的另一侧,只见那些女人三两成群,有说有笑,脚步散漫,继而坐下,打量着隔着大厅对面的男人们,继续说笑着。
这舞厅是个南方人开的,从南方带了五六十号后生,年龄皆在二三十岁,身高平均一米八,相貌虽不算非常出众但着实养眼,他们作为舞厅的工作人员,专教客人跳舞。
而他们的客人,皆是些丰盈富态、四五十岁的女人,尽管无从得知她们是什么人,但能确定的是她们都很有钱。
她们也不光有钱,还有时间,还有心情。
她们大多生得矫情,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好伺候的主儿,那眉眼间的高傲和整个身体似年轻时的娇羞,透着一股经岁月雕琢的美感和对雕琢的不羁的勇气。自然,这其间也不乏几个像是为青春抱憾而来寻欢的可怜女人,她们到了惆怅和怨愤的皱纹爬满了面孔的年纪,才偶然想起自己多少年没做过自己了。
至于后续的事情,只能是阿雅不怀好意地揣测,却觉得十有八九是真,那些肮脏、污秽,便是人尽皆知却闭口不谈的。
因此,姑且不以世俗又恶意的眼光,将他们称作“鸭子”,视她们为“嫖客”。
[2]
这件事情,阿雅是从利叔那里得知的,那时利叔和尔曼阿姨正巧在广场散步,刚巧被阿雅撞见,广场上有一群人在跳交谊舞,三人便饶有兴趣地观赏起来,应此景,利叔便说起了那件事。
利叔和他的朋友们,虽不算什么大官富豪,却也在这小小的旧城混得风生水起,这小小的旧城一旦新开个什么店什么馆,他们便很快能占据成新地盘,茶馆少不了他们,健身房少不了他们,大大小小的饭店酒店少不了他们,这舞厅自然也少不了他们,他们这群四五十岁的男人,若是常年混迹微博,怕早已是标榜多个“达人”“博主”称号的全能怪才了。
可是唯独这家新开的舞厅,他们无从盘踞,也是因这里的规矩不宜接待男客所致。
“说是教跳舞,这日子久了,指不定发生点什么。”尔曼阿姨说道。
利叔听罢,看了我一眼,示意尔曼阿姨当着孩子的面不要再说下去了,接着将话题一转,“咱两大学时候就是因为跳交谊舞认识的,你好久没跳过了吧,要不跳几支?”
伴着音乐,他们起舞。
相逢是首歌。
这首歌和他们的三步舞在阿雅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利叔常年混迹舞厅,舞姿步伐显然比尔曼阿姨熟络许多,尔曼阿姨是在家中蜗居已久的本分女人,体态之间有种紧绷感,真挚的笑容间也带着一丝羞涩。
在人群中,他们不算耀眼,可是那一刻阿雅的眼中只有利叔和尔曼阿姨,她的想象力带着她回到了二三十年前,那时候还是青涩的他们,努力拥抱着一份涉世未深的爱情,宛如现在的她和男朋友。
而阿雅,她盯着尔曼阿姨看着许久,心中很不是滋味,待回过神来,一支舞已毕,她和二人简单告别后,后也不回的走了。
前几日爸爸还和妈妈说起利叔,被阿雅偷听去了。爸爸说有一日他和利叔因谈事情而聚到一起吃饭,临走时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开车接走了利叔,后来有次他们在足疗会馆偶遇,利叔又说起那日“老婆和闺女出去旅游了,只能自己找乐子咯”,很是开心骄傲的样子。
阿雅回到家后,将今天碰到的新鲜事说给妈妈听。
“你有没有发现,像他们这些吃喝玩乐、逍遥自在的男人,包括你爸爸,虽然在外面接触的也总是浪得不回家的人,不论男女,但是在他们家里,总有家庭主妇型的妻子。”妈妈说道。
阿雅摇摇头,细想一番,又点点头。
“这就是男人,想要一个安本分、守家庭的主内妻子,还想要一个能带出去撑场面、陪着寻欢作乐的事外的女人。我们那个年代的大多数女人都太封闭,老觉得女人这一辈子就是为丈夫、为儿女操心的,而男人呢,男人总是为自己活着的。我们到了四五十岁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有的女人生活富足了,去跳跳舞,美美容,还有旅游啊,唱歌啊,活得像你这般大的孩子一样,其实不过是弥补这二三十年没有对自己尽到责任的缺憾吧。”
妈妈的言语间充满哀伤,说罢,她拿起手旁的书,再次开口,“不过我觉得,跳舞美容什么的,都有些浮于表面,说到底不还是在和男人斗气嘛,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就看淡了,才懒得和你爸较真。还是读书好啊,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真不是吹的。”
[3]
这些人,这些事,这些话,都让阿雅思绪良久。
后来,她和姐妹去学了化妆,开学后,又执意拉着男朋友去学了交谊舞。
她也没有忘记,手旁的书本,笔尖的文字,心中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