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回老家,看到老妈正在拿一把小锤敲什么东西,我走近一看,原来是山芋干。老妈说今天煮山芋干豇豆粥。把晒干的红薯干敲碎洗净,放到烧草的大铁锅里,加上水熬上几开后,加进去洗好泡好的花豇豆(白豇豆更易熟,不过口感不如花豇豆),再大火熬煮。也可以放把粳米。熬出来的粥红薯味和豆味掺杂在一起,香气浓郁,我从来是喝个没够的。而且这粥有个特点,喝剩下的越热越好喝。看着一片片圆圆的红薯干,不由想起我的童年。
我是在村里读的小学。村小建在村大队部的旁边,一个小院,东西向的两排瓦房就是各年级教室,老师们的办公室在南北向。出了学校的门,小路对过就是乡供销社的村代购点,村里人都称之为“小店”。进了门里面有个长长的泥巴抹平的柜台,柜台后有几个大小不等的缸,缸里盛的是家家离不开的调料:酱油、醋,还有男人们离不开的散酒。缸上盖着大大的斗笠状盖子。那排缸后面是一个货架,上面零散放着盐、火柴、烟、酒,甚至针头线脑,角落里还有散称的白糖和硬糖块。柜台前成天有一群人趴着,不是老头,就是小孩,所以柜台上面透滑锃亮。老头们没事就凑在那聊天,小孩们就眼巴巴地瞅里面的糖。赶上谁家大人来买东西,说不定能混上块吃吃。
那年头小店是村里唯一的商品交易所。有人来买东西了,得站在那堆人外围或举着空瓶子“打二两酱油”、“称一两散酒”,或高喊“给我拿一根缝被子的大行(发hang音,二声)针”,随着这声音,前面的人们分开条路,他才得以来到柜台近旁。小店的店员(既是供销社代销点,每个村都有一个,店是属于公家的,他只是代为经营而已,所以不是老板,只能称为店员)接过瓶子放在柜台上,伸手从柜台最里面靠墙的一个大瓷盆里拿出一个具木(发这两个音,木制,一根略长的木头提手,下端连着一个圆形的小木桶,容量或一两或二两不等),一端伸进某个大缸里,再提上来就是满盈盈的一提,空瓶嘴里早就套了一个漏斗,满满的具木往漏斗里慢慢的倒进去,小店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酱油或酒香味。有时候他还会再把具木伸进大缸随便舀一点加进去,这多半因为来买者是他亲戚或赶上他心情极好,这种时候那个人就会脸上挂笑心满意足地提着瓶子走了。瓶子因为要反复使用,几乎每家都在瓶口下方拿细麻绳仔细系好,瓶口周围留两个距离相等长短相当的绳套,方便提溜时瓶身保持平衡,里面的液体不会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