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稻,在俺们这边都称做稻谷。在豫西南的平原,气候和地理条件都不是很适合稻谷的生长。
家乡不是多雨的气候,夏秋季节一旦干旱,临河的农田需要引河水灌溉,离河远的农田需要打井用井水浇地。气温高的话,稻田需要两天浇灌一次。而且这里的土地一马平川,稻谷生长条件需要充足的水,所以要在平整的土地上打夯实的田埂。然后往田埂里注水把地滋润透彻,再把拖拉机开进去,套上耙子,来回地碾,这样水和土均匀的结合。
如此的费工费力,我家在我刚上小学的几年连续种了几年稻谷,不仅满足了家庭整年的稻米需求,还会有富余,拿到街上卖掉。然而,种植的过程比这里传统的庄稼小麦和玉米艰辛太多。
母亲铁定了心种稻谷,是在我学前班那一年,大概是1993年。农村人吃饭,左邻右舍都喜欢端着饭碗出来,边吃边聊。其中有一家,条件比较好,经常吃蒸米饭(俺们这里主粮是小麦,主食是面条,米是需要去街上购买的,那时候大多数家庭经济能力一般,很少买米吃),一天中午蒸了米饭端出来吃,就开始逗我,问我吃不。小孩子的我,估计口水老早就流了,自然说吃,论辈分我得叫奶奶的邻居把我叫过去,让我端她的碗吃,我伸手去端的时候,她却把碗左躲右藏,十来家邻居都边吃饭边看笑话。姐姐年长我几岁,已经很懂事了,气不过,把我拉回院子,然后我被母亲狠狠地打了一顿,现在想来,的确很伤自尊的。
从那天起,母亲就决定第二年自己种稻谷了,省得我在外边"丢人现眼"。
父亲是一名农村代课教师,收入有限,家里姐弟三人,他那两年他去进修读大专,然后才可能转正。母亲不仅要干农活,还要拉扯我们,很辛苦。拖拉机是跟本家共同出钱买的,但是刚开始我家没人会开机器,一到农忙就得央求别人,好在本家的三爷爷愿意帮忙,多数邻家在需要的时候也热心搭把手。
首先要做的是育苗,具体的步骤不怎么记得清楚了。母亲先去街上买了带壳的稻谷,拿回家分批次的放入自家洗衣服用的水泥池子里,把飘起来的谷子扔掉。然后在地头挖了一个育苗的池子,把稻谷均匀的放在里面,盖上薄薄的一层细土,再用薄膜把池子密封起来。等到稻秧长出,到了能栽种的时候,就插秧,静待它们的成长。
印象很深刻,需要浇灌稻谷的早上,母亲吃过饭就匆忙去街上罐柴油,赶回来的时候邻居们刚好吃过早饭,找个能帮忙的邻居把柴油加进去,把拖拉机开到河边,接好水泵水袋,弄出水人家回家,母亲就守在稻田地里。机器不出毛病还好,出点毛病,就很麻烦,还要跑回家东央西求找人帮忙修理。
一个上午浇灌不完,一般这种情况我跟姐姐去奶奶家吃饭,母亲的午饭总是没着落。稻田浇灌完,刚好是其他农人们午歇结束,再找人帮忙把机器弄回去,收拾完毕,母亲才会就着凉开水啃个馒头。
等到稻谷成熟了,一片金黄色,煞是好看,凑近能闻到淡淡的香气。可是繁重的收割任务又落到了母亲一个人身上。每天必是早早起床,用磨石把镰刀磨得锃亮,仓促的吃过早饭,便开始一把一把地割稻谷,边割边打捆。快到天黑的时候,把一天打好捆的稻谷用架子车拉回家,安置在门口空地上。
收割完毕,就要脱离稻穗,最初的一年,是手工做了一个工具,是一个大的油桶,去掉了底立起来,并用席子把桶口半包围起来,以防稻米乱溅。工具准备好后,双手拿着一把稻谷在桶口进行摔打,这个过程很漫长,一晌下来,胳膊都肿了。到后来,有了脱粒机,就方便多了。
后来父亲学成回来,成了正式有编制的老师,并且学会了开拖拉机,家里的农活担子也轻了许多,而且经济条件逐渐地改善,稻米不再是奢侈类的粮食,我家种稻谷的经历也就结束了。
现在,米饭在一日三餐中的地位跟面食旗鼓相当了,但吃食的米饭却没有当年的米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