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前,我和爸爸照例去看望了已经入土多年的老祖宗们。在半山腰,在老祖宗的墓前,一眼能旺见绵延的青山和一汪碧绿的水库。阳光充沛,景色宜人。
这几乎是最后一批我见过的传统土葬老祖宗,在这之后,各方面都变了。
1992年,94岁高龄的太奶奶在家去世,一辈子没有去过医院,晚年儿孙满堂,应该是幸福的。在那个医疗条件差,又是农村,这个高龄很不容易。那时候,我只有7岁,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我知道经历了一场我见过的最传统、也是最庞大规模的葬礼。我去参加的也只有太奶奶入棺这天晚上,也是因为记忆中隆重的气氛,让我这20多年难以忘怀,很想记录下来,因为这样的葬礼如今不复存在了。
我爸爸的爷爷奶奶,分别出生于光绪24年和光绪25年,距离现在有一个多世纪了。他们经历了晚晴、民国、新中国多个朝代,一生是农民。生了9个孩子,最后养成长大的只有5个,而大女儿在婚后一年难产不幸去世。这,在旧社会,并不少见。
我对太奶奶的印象,太少了。只记得妈妈说,在我出生后不久,她就从农村来城里看我,带着一只她自己养的母鸡。在我幼儿园期间,有一年春节去看她,她瘦小的身躯,安静地坐着,让我爸爸坐她身边,我们临走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小手帕留给了她,从此,她在90多岁这年,有了她人生第一张手帕,然后就一直别在胸前的衣服上。
就在我小学一年级的某个晚上,爸妈来学校接我,说要去乡下。那时候,我对太奶奶的过世没有多大感觉。到了她曾经住过的房间后,发现她已经被换了很薄的一层布衣,平躺在木板上,静静地闭着眼睛,全身不动了。我一点也不害怕,凑得很近很近去看太奶奶,听大人说,要好好看看,以后就看不到了。我不懂事,把太奶奶的牙也抠了出来。她的那张古老的床帘,挂满了一串串的铜钱,或许这是她一生的积蓄了。
在堂屋,摆了一个好大好高的用纸做的牌楼,里面一个个小格子都是泥人和泥人的生活场景,据说这是很多层楼,很多个房间。当时的感觉是五颜六色,很精美。我对妈妈说,我以后想要这个姜太公钓鱼的泥人。在这个纸牌楼前面,两张大大的八仙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各种贡品:猪头肉、糕点、传统糯米粿、馒头,贡品的上面用了柏树叶和一些红白纸装饰,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给我们吃的。
到了一定的时辰,有人把太奶奶装进了棺材,这口棺材是紫红色的,外面的写了好多金色的字。就在太奶奶入棺的这一刻,几乎所有儿孙们都放声用了最大音量哭啼,呼喊着再见。同时,各种绸缎、金银纸都塞满了棺材。我从小就是个好奇心太强的孩子,这一刻我冲到了最前面,踩着凳子抬着下巴,看着太奶奶棺材里都有什么东西。然后手上拿着那条当初幼儿园的时候送给太奶奶的手帕,往里面塞。有个干活的大爷把我的手帕扔出来,说小孩别闹事,这时候我的妈妈对大爷说,这是太奶奶生前很喜欢用的东西,让她带走吧,于是,才把这张手帕塞了进去。
厅堂的门口,是八仙桌,两边点了蜡烛,八仙桌前有个盆用来烧纸,也是给我们跪着拜的地方。整个厅堂闹哄哄的,当时的我并没有感到灵堂的庄严与阴森,当时也没有那么正规的哀乐,记得是一波农村的土著乐队,有唢呐,有笛子还有敲着铜锣的师傅合奏,这种乐队现在也几乎见不到了。一到傍晚,太奶奶的子孙们到场的就挨个点香跪拜,当时的子孙和曾孙们实在太多,拜过一轮要好久好久的时间。我们所有人穿的衣服也都很有讲究,根据性别和身份不同,衣服和帽子都不一样。我已经不记得我穿什么衣服了,貌似是一件很大的袍子,都能拖到地,那顶帽子也能把我脸蛋遮住一半。
轮到我跪拜的时候,站着和跪着的行礼都模仿着前面的大人。奶奶,也就是太奶奶的儿媳妇,坐在离太奶奶棺材最近的位置,用白帽子遮着半边脸哭啼。口口声声念叨的都是喊太奶奶要多保佑我,大致保佑我的内容就是要我在学校学习好,遵守纪律,别闹事。后面,我就没有太多印象了……
如今,每年春节和清明去山上看太爷爷太奶奶也成了惯例,在浙江,至少在我老家,祭祖上坟是每个家庭非常重视的事,在我国其它地区貌似并没有那么重视。自商周开始,古代就开始记载丧葬礼仪,如今慢慢淡化了传统步骤。
作者:
灵犀傻丫头
一个怀揣少女心的少妇:
英国约克大学经济学硕士,大型知名金融机构资深产品经理,“受虐大学”妇产科患者系在职博士生,7年淘宝+微店掌柜,爱贩卖、爱音乐、爱旅行、爱钻研,敢爱敢恨的小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