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零五分，他又来了。
他穿着那件写着“404 Not Found”的灰色卫衣，领子松松垮垮，头发是没来得及吹干的样子，还带着一点雨水味。
我记得他第一次来，是在一个半月前的夜里，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他在泡面区前站了快十分钟，像在犹豫是不是要放弃健康的生活方式。
今天他拿的是红烧牛肉味，和上次一样。
“最近都这么晚下班？”我随口问了一句。
他点点头：“不是下班，是刚写完一个测试用例，怕自己忘了吃饭。”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重，但我听得出，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已经习惯了不吃饭。
我帮他泡了面，顺手递了个木筷子。他坐在玻璃窗边的高脚椅上，背对着收银台。
外面还在下雨，店里暖气开的不够，玻璃上凝了一层雾。他在玻璃上随手画了一行代码，看不清楚具体内容，只看见最后那句注释：
// keep running
我没有打扰他，回到收银台继续看监控。
店里这会儿就我们两个人，一盏灯，一碗面，一段寂静。
泡面吃到一半，他回头问我：“你上夜班累吗？”
我摇头：“还好，习惯了。”
他笑了笑：“我妈也这么说，她是医院护士，以前也常上夜班。她说夜班人都比较安静。”
我看着他，他低着头搅面，像是在翻旧时光。
“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白天太快了，夜里反而能喘口气。”他说。
我没接话，只是把昨晚那只蝴蝶的照片递给他看，是我用店里监控截下来的。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说：“它也在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泡面汤喝完，他起身时顺手擦了玻璃上的代码，那行注释也一并消失。
“下周我可能不会来了，要回趟老家。”他说。
我点点头：“路上小心。”
他笑了笑，开门走进雨夜。
那雨，比夜色还轻。
我看着门口那块他站过的地方，有点空。
程序员的脚步轻，但他带走的，是这个夜里最后一点人声。
他没留名，但我记得他总是凌晨四点左右来。每次来的时间像被他写在某个定时脚本里，从不差一分一秒。
天快亮了，天边泛起点点蓝光。我把泡面桶倒进垃圾桶，顺手在营业日志里写了一句：
“04:05，泡面和代码，今日暂停。”
没人会注意这行字，但我知道，他也是真的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