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南京,是在晚上。
1991年的夏天,揣着入学通知书,怀着惴惴的心情,乘坐“江渝号”大轮,缓缓的进入了下关码头。
下关码头灯火通明,虽已晚上十一点,南来北往的人仍川流不息,八号码头专供从上游来的轮船下客。码头的格局和安庆四号码头差不多,就是车多点,人杂点,小商小贩的吆喝声大点。
我提着大木头箱子,背着书包,被人群裹挟着出了检票口。学校接送新生的班车早已不在。
我站在空旷的街面上不知所措,旁边几个揽客的老妇女操着一口南京土话向我招呼
“小伙子,阿要吃饭啊?”
”小伙子,阿要住宿啊?”
我愣愣的听着她们叫唤,半懂不懂。
“阿到哪里去啊?”
“我到新街口!”
“哦,那地方远的一逼屌糟”
......
刚踏入南京城,我就被下关码头南京的土话给懵圈了,也吸引了。
“阿吃了”、“干么斯啊”、“一逼屌糟”,还有后来我也学会的“阿要辣油啊”、“啊是滴呀”、“呆逼”,这些南京土话伴随了我整个大学时光。
说话时不夹杂几句“一逼屌糟”,别人一看你就不入流;骂人时嘴巴里不蹦出几个“呆逼”,你的气势肯定会矮人三截;吃馄饨时,不甩出一句“阿要辣油啊”,你就吃不出南京小馄饨韵味。
江上清风,耳得之为声。水中明月,目遇之成色。我一个乡下的青年,刚从江上来,虽行囊空空,见地浅陋,却也识得涛声,见过明月。所有这些声色于我,远不及短短几句南京土语方言来的直接,来的痛快,不矫揉,不做作。
南京,我有点喜欢上你了。
此后多年,这些土话一直在我耳边萦绕,我把它当成南京的地域标签之一。
都说言为心声,南京的土语方言表面看似粗鲁的很,实则朴实无华,一点都没有沾染江南文人骚客的酸腐气。所有这些,大抵都是南京人的真性情。
古人说,质胜文也野,文胜质则史,南京土话不质不文,相得益彰。可见南京人深得市井文化之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