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兆风从昏睡中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两边看看,竟看见身侧另一张床上睡着面色苍白的令小姐!看着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憔悴的样子,易兆风又惊又痛,猛的起身,要扑过去看清楚她怎么了,全然忘了自己大腿有伤行动不便,这一扑,便整个人滚到了地上。他咬牙忍住剧痛,怕吵醒了昏迷中的伊人,屋外守候的子杰却早听见动静,冲了进来。
“易先生你醒了?怎么摔到地上了?”子杰扶易先生坐起来。
“告诉我,令小姐怎么了?”易兆风没理会,只是追问她的安危。
子杰低下头,“阿妈为了保护我,被黑帮的杀手打伤了……”
易兆风心中痛悔万分,还夹杂着许多恨意:恨敌人凶狠,恨江湖险恶,恨令小姐的家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累她,伤害她,也恨上天为什么要让这个女人肩负这么多,经历这么多,更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小心,没能实现对她的承诺,没能保护好她。
“子杰,我不能困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去帮我找张轮椅来。”易兆风恢复了理智。
在子杰的搀扶下,易兆风坐上轮椅,推着双轮靠近令熊身边。“子杰,你们去商量一下对策,我在这里照顾令小姐。”子杰心领神会,笑着看了一眼床上的阿妈,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那我可就把我阿妈交给易先生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不然我和Kent 都不会放过你的!”
子杰掩上门出去,易兆风这才戏谑地面朝床上紧闭双眼的令熊抛下一句:“好了,阿杰都走了,就不要再装睡了。”自己从床上滚落的声响不算小,一向警醒的令熊又怎么可能毫无知觉?刚才靠近她身边的那一刻,易兆风就已然发现她耳后泛起了一层粉红。此刻没有旁人,当然是揭穿她啦。
令熊睁开眼,易兆风的脸离自己只隔咫尺,笑意中又透着关切,沉静里又传递深情,他呼吸的热气扑到自己脸上,本想反唇相讥,一时间却也罕有地局促起来。她一双眸子如两汪春水,盈盈含泪,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许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好些话千头万绪全堵在一起,也不知道是笑是哭。易兆风心中什么都明白,他伸出手指轻轻压住令熊双唇,又用那双宽厚温热的手掌拭去她眼角即将夺眶的泪水。“不哭不哭,哭了我的阿熊就不靓了。”
“呸,嫌我不够靓?”令熊娇嗔。“不不不,我阿熊最靓了,靓过霞玉芳红!”易兆风一边扶她起来,靠坐在床上,一边为她整理鬓边的乱发,嘴里说着玩笑话,视线却一刻不肯离开。
“噗!哈哈哈哈哈……”门外响起一阵爆笑声——子杰、清欣、Kent 和Kate 几个躲在外面偷听了半天,终于被中老年情话齁到忍不住,门也应声被推开。
易兆风并没被打乱阵脚,他有条不紊地给令熊喂水,塞好被角,捧着她的脸,在额上轻轻印下一吻,接着自己推动轮椅,转到与令熊并排的位子。整个过程,令熊都只是温柔地任他摆布,待易兆风停下来,她才抬起头,似乎刚刚看见几个孩子,脸上一片坦然。“昨晚我对你们说,世事无常。现在,既然我们都活着,我不打算等待。”她伸出手,转头看向身边人,易兆风牵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
Kent 第一个冲过来,“我说阿妈为什么老教我珍惜眼前人了!”他拉过新婚妻子,簇在令熊床边。“阿妈跟易先生互相照顾,伤一定很快就好。”子杰用胳膊肘捅捅清欣,“你师傅都有主了,你就不考虑一下我们亲上加亲?”清欣闻言,没好气地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
这段日子一直不曾平静,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生死关头,未来等待他们的,也仍然是重重黑暗,吉凶难卜。但就在这一刻,短暂的喘息之机,大家忽然都有了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无惊无惧,笃信身边那个人,会陪伴自己闯过去,走到最后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