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铃儿换好这件白色的蕾丝连衣裙,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边上的服务员说:“姐姐,这件白色的裙子,被你穿得好清纯。”
“是吗?”蓝铃儿微笑着看了一下导购员,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齐肩的发,浅浅的酒窝,弯弯的大眼睛里,春意盎然。春意这两个字出现在脑海里时,蓝铃儿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记得,林学在第一次和她视频后,声音沙哑地说:“宝贝儿,你笑起来时,这双眼睛,春意荡漾,荡得小弟弟都立起来了。”想到这里,蓝铃儿看镜着子里的那双眼睛越发地春潮汹涌。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导购员,觉得对方那微笑着的脸,像是看穿了什么。她有几分慌乱,低着头说:“我再换那件黑色的看看。”扭身进了更衣间。
黑色的这件连衣裙穿在身上后,蓝铃儿的心平复了下来,她出来时,儿子亮亮趴在供客人坐的沙发上,开着玩具汽车。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问身边的导购员:“你觉得我穿哪件效果好一点?”
“两件都好看。白色的清纯,黑色的神秘。”导购员微笑着说完说后,帮她理了理裙子的袖子,又说:“姐姐,你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啥衣服穿到你身上,都好看。”
蓝铃儿听了,对着镜子转了转身子,即使黑色,也遮裹不了她丰满的臀部。满意镜子里面的自己,她笑着对导购员说:“你们卖衣服的可真会说话。”
“姐姐,你身材是真的好。”导购员笑容可掬。
“让你说得我都不知道买哪件了。”蓝铃儿感觉自己是有点选择困难,下不定决心,她对着镜子又转了一个圈后,还是没想好到底买那件。还是再试试那件白色的,她想再比较一下效果,转身又进了更衣间,换上白色的出来,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镜子里,玲珑有致的身材在白色衣服下若隐若现。如果我见林学时,穿这件,他一定喜欢。这么想的时候,她感觉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荡着,想要冲出来般让人痒痒地。发给他看看,她这么想的时候,觉得心甜得都要化了。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掏出手机,对着镜子拍照。可是,照片里并没有镜子里的若隐若现。她有点小小的失落,又进去,换上黑色的这件,对着镜子找了个她认为最能体现她身材的角度,拍了一张照片。这张效果好多了,细腰圆臀,完美!她兴奋地打开微信,两张照片都发了过去。
“宝贝儿,好美!”
熟悉的头像,秒回的信息,蓝铃儿会心地一笑,回:“你说,我买哪一件呀?”
“哪一件都美,宝贝儿,爱死你了。”
“贫嘴。”蓝铃儿满意地放下手机,对导购员说:“两件都好看,一起买了吧。”
“姐姐,你真有眼光。”导购员微笑着奉承。
蓝铃儿回了一个微笑,回到更衣间,换上自己的宝蓝色无袖裙子。出来后,导购招牌般的笑容可掬正在招呼另外一个客人,儿子亮亮的玩具车从沙发开到了地板上。她走过去,把儿子拉起来说:“宝贝,不玩了,跟妈妈去买单。”
亮亮只顾玩着手中的车子,蓝铃儿拽着他,去收银台排队。
出了服装店,开车回家。车子进入小区后,拐了个弯,往蓝铃儿居住的那幢楼的方向开。路旁的绿化丛中,一个熟悉的男人坐在木长椅上,向着进入的车辆张望。这个男人的出现令蓝铃儿胸口一堵,那压在心底的怒气,一下子让她的脸沉了下来。那个男人看到了蓝铃儿,挥了挥手,蓝铃儿别过脸,车在车位上停好。跟上来的男人隔着玻璃叫了声“亮亮”后,打开了车门。
“爸爸!”亮亮开心地扔下手中的玩具车。
没错,这个男人就是亮亮的爸爸,蓝铃儿的前夫胡飞。他抱起扑过来的亮亮,亲了一下胖嘟嘟的脸,问:“儿子,有没有想爸爸?”
“想!”亮亮的小手拧着爸爸的脸,大声说。
“嘭”地一声,蓝铃儿重重关掉车门,径自往大门走。“爸爸、妈妈想孙子了,让我带亮亮回去住几天。”胡飞对着蓝铃儿的背影说。
蓝铃儿没理睬他,掏出钥匙开门。“周日下午我送他回来。”胡飞又说了一句。蓝铃儿还是没有回头。“妈妈!”儿子亮亮委屈地叫了一声。蓝铃儿心下一软,回头对着儿子挤了一个笑脸:“宝贝,妈妈在家等你,到奶奶那里要乖点。”
“嗯。”亮亮乖巧地直点头。
蓝铃儿转身,打开大门,身后,儿子稚嫩的声音:“妈妈,拜拜。”
“拜拜。”蓝铃儿没有回头,应了儿子两个字后,她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上走,身后是“嘭”地一声,大门关了。她强忍着,没让眼眶的泪流出来,为了这个男人,她流了太多的泪,无数个煎熬的夜后,她告诉自己:彻底与这个男人划清界线。可是,亮亮却是连起的那根线,每一次,他来接亮亮时,都会让她忆起曾经的伤痛。她恨自己这么懦弱,她要在胡飞面前昂着头,告诉他,没有他这个男人,自己一样会过得很好。
爬到三楼,开门进到屋里,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林学打来的电话。“喂,你好。”她接通电话。
“宝贝儿,衣服买好了吗?我又发了几个信息给你,你都没回。”林学的声音,有着属于男性的魅力,低沉中带点沙哑。
“买好了,两件都买了。”蓝铃儿快活起来,她要彻底忘掉那个留给她伤痛的男人,抓住这眼前的幸福。是的,幸福,每每听到林学的声音,听到那声音传递来的甜言蜜语,她就有一种作为女性的冲动,想要与这个还没有见过面的男人,发生点什么。其实,已经发生了,他不是天天“宝贝儿,宝贝儿”地叫着吗?
“我想看着你穿起来。”磁性的男音带着诱惑。
蓝铃儿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不是发给你照片了吗?”她的声音里,有了颤音。有一段时间了,她总是无法拒绝来自于林学的诱惑。
“乖了,宝贝儿,我想亲眼看着你穿上去。”带点沙哑的声音,渗了柔情。
蓝铃儿觉得身体里,那股荡漾着的春意,又涌了上来,令人口干舌躁。“可是……”她吐出的两个字,被林学的声音打断:“可是什么,儿子在吗?”
“不在。”
“不在?”林学反问之后,停顿了几秒后,又问:“儿子去他哪里了?”
蓝铃儿知道他说的“他”是谁,她早把自己的故事一点不留地讲了给林学听。“嗯。”她应了一声,关于儿子的话题,让她扬起的心又沉了下来。
对方沉默了半分钟,没讲话,蓝铃儿张口想要打破沉默时,林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宝贝儿,我想见你。”
“你不是天天看吗?”蓝铃儿进门后,一直接电话,这才想起手里的包,顺手放在沙发上,人也坐了下来。
“不一样,我想看看真实的你。”
“可是……”蓝铃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可是你都没有说过要与我在一起。”
手机里传来林学轻轻的笑声,“傻瓜,不与你在一起,我在干嘛呢?”
他这么一问,蓝铃儿也轻笑了起来,是呀,一个男人,天天哄着一个女人,是为了什么呢?“那你什么时候来?”她问,声音柔得想要融化手机那端的男人心。
“等我给你一个惊喜。”林学神秘地说完,又换成轻松的语气:“宝贝儿,乖了,去换衣服给我看。”
“可是,现在是白天呢。”蓝铃儿撒起了娇,尽显小女人的姿态。
“傻瓜,拉上窗帘呀。”
“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我在线等你。”
“那个……”蓝铃儿说这两个字的同时,对方挂掉了电话。她拿起沙发靠垫,埋起头来,甜蜜地把刚刚的对话回忆一遍。他想与我在一起,这么想的时候,狂喜包围了她,她想要飘起来了,似乎站在了云朵里,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般的不真实。我这是又一次恋爱了吗?她问自己。一个人又傻傻地笑起来,定是了,这么幸福的感觉,如果不是恋爱,那什么是恋爱呢?我是恋上了这个叫做林学的男人,她甜甜地告诉自己,如在梦中般地走到电脑前,开机,登陆QQ。
熟悉的头像跳出来:宝贝儿,好了吗?我在等你。
好了。蓝铃儿敲出两个字,发了过去。对方发了邀请视频过来,点同意,林学那张帅气的脸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他挥了挥手,“想你了,宝贝儿。”
蓝铃儿听了,身子软了下来,“哄我。”她的声音,是女人动情后的慵懒之音。
“真的,宝贝儿,我等不及了,要看你换衣服。”屏幕上的林学,手撑着下巴,直定定地望着蓝铃儿。
蓝铃儿觉得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你爱我吗?”
“爱,爱得恨不得吃了你。”林学沙哑的声音,是一种诱惑。
蓝铃儿听了,“吃吃”地笑起来,“那你来吃呀。”她一样用手撑着下巴,痴痴地望着林学的脸说。
“我真吃了哦?”
“嗯。”
屏幕上的林学伸出了舌头,左右摇摆。
“呵呵”,可爱的样子,使得蓝铃儿甜蜜地笑起来,她趴在桌面上,慵懒之音:“坏人!”
“喜欢我坏吗?”
“不喜欢。”
“心痛。”屏幕上的林学忽地一下,夸张地把脑袋磕在桌面上。引得蓝铃儿越发地笑起来,等她笑够了,林学又说:“宝贝儿,求你了。”
“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换给你看。”
“宝贝儿,别说三个,三千个,也答应。”林学的夸张的声音。
“贫嘴。”蓝铃儿的大眼睛一汪春水地看着屏幕,“你要和我在一起。”
“这个刚刚说过了呀。”
“不许再去撩别的女人。”
“我保证!”林学举手宣誓状。
“还有一个嘛……”蓝铃儿拖着长音,“留着,看我心情再说。”
“好,全都答应你。宝贝儿,脱嘛。”林学的眼里有着赤裸裸的欲望。
蓝铃儿羞着脸站了起来,在屏幕前脱掉身上的宝蓝色裙子,林学粗重的呼吸声,令屋里的空气变得炽热,属于男女激情的戏码,在冰冷的电脑屏幕前上演。
手机里的歌声,惊醒了蓝铃儿,她睁开眼,屋子里一片黑暗。那场激情,在两个人的不舍中结束,累了的蓝铃儿随便从冰箱里找了点食物,吃好便睡了。这会儿是谁打来的电话?她拿起手机,林学?
蓝铃儿接通电话,“喂”了一声,林学的声音传出来,“宝贝儿,开门!”
“开门?”睡得糊涂的蓝铃儿反问了一声。
“我在你家门外。”
认真的声音令蓝铃儿彻底醒来,“真的假的?”
“真的,我来了,宝贝儿。”
“我……我……”蓝铃儿结结巴巴地说了两个“我”字,才想起来,把手机放下,去开门。
门被打开,高大帅气的林学捧着一束蓝色的玫瑰,有点倦容的脸,深情款款地说:“我的蓝色妖姬,终于见到你了。”
“可是,你不应该是在千里之外吗?”蓝铃儿傻傻地问。
“傻瓜,你应该让我进去,我累坏了。”
蓝铃儿手忙脚乱地接过蓝色的玫瑰花束,林学进入了屋子里。
这个夜,注定了的意乱情迷,男女痴缠。
一年多后的一个下午,把儿子送到奶奶家后,蓝铃儿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把自己积攒的快满瓶的安眠药,摆在空了的花瓶旁,又拿出了一瓶红酒,倒进高高的酒杯里,坐下来,一点一点地喝着。一杯两杯,蓝铃儿的眼神变得迷离,她喃喃地叫了声:“外婆。”她很小的时候,父母都出外打工,她与外婆相依为命,在她心里,外婆是她最亲的人。她长大了,认识了胡飞,与他相爱,与他成婚,与他生下了亮亮。亮亮一岁时,当她还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中时,胡飞却说,他与外面的女人,生了一个女儿,对方要死要活的,逼着他离婚。“呵呵”,又抿了一口红色的液体,蓝铃儿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够了,继续回忆起曾经的一点一滴。那个女人会要死要活,就不怕我要死要活吗?是呀,我怎么会死,我死了,亮亮怎么办?她躲回外婆家,哭了几天后,没有闹地离了婚,带着亮亮一起过。直到,那个叫做林学的男人出现在生命里。开始,她真的以为幸运之神眷顾了她,送给她这么一个深情、帅气、体贴的男人。经过了那个痴缠之夜,她把自己完全交给了林学,他说,喜欢看她在视频里换衣服,她便一次一次换给他看;他说,她这么好的美人,应该得到更多的宠爱;他说,像她这样的尤物,是要做女王的;他说,两性可以超越婚姻的束缚;他还说,她的魅力无人挡;他还说,人要回归到婴儿状态,就能体验极致的快感,他还说……他说了很多,他的想法可真多呀,都是她不知道的。慢慢地,她依着他的想法,开了公众号,开了直播。原来,他说的是真的,真的有很多人喜欢她,有人为她点赞,有人为她送花,有人把她当作女神。后来,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女王,她像经营事业一样,经营着自己的公众号,经营着自己的直播,她拥有了一大群粉丝。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呵呵”,她轻笑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色的液体,酒精在舌间滚动着,麻痹着她的神经,使她的眼神散乱。后来,她变得忙碌了,林学也变得忙碌了,这时,那个叫做“从心来过”的粉丝走进她的记忆。他每晚都在直播时间守着她,礼物一天一天的送,殷勤的话越来越甜蜜。而这时的林学,却是经常断了消息,电话经常占线,信息难得回两字:在忙。也幸好有了直播,有了公众号,更多的时间,她都在与粉丝互动。据那个从心来过粉丝说,在他第一百三十三次相约时,没了林学消息的蓝铃儿,才答应赴约。那天,男男女女七个人,一起喝酒,一起唱歌,嗨到了深夜,嗨到了蓝铃儿昏睡过去。
等她醒来时,入眼的是横七竖八躺着的七个男男女女,算她在内的七个人,一丝不挂地,赤裸裸地睡在一张宽大的榻榻米上。她以为是梦,揉揉眼睛,掐掐大腿。好疼!眼前的一切不是梦,昨晚?蓝铃儿不敢想下去,她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那间屋子,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家,才有勇气放声痛哭起来。什么女王,什么要在一起,什么女神,什么粉丝,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一直都活在梦幻当中,自己骗自己。现在,梦被打碎了,现实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她好悔,她好恨,悔恨自己怎么就那么轻信,怎么就那么认为自己真的可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么帅气的林学,口才那么好,怎么就会看中了自己这个带着孩子的离婚女人?他怎么就有那么多的时间,随叫随到般地陪着自己甜言蜜语?他诱惑人的手段多么高明,多么老练,自己怎么就没有多想一点?没有,被胡飞伤害过的自己,太过渴望寻求一个安全的怀抱,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她如何多想?她抓住还来不及呢。如果胡飞没有弃妻在先,如果她有足够的理智,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哈哈”,她疯了般的大笑,笑了又哭,哭过了又笑。这么折腾到了下午,手机里的歌声唤醒了她,那是胡飞的电话,想来是要她接儿子回来。她不敢接电话,她让手机一遍一遍地响着,她一点点地平复。还有儿子不是吗?儿子还需要她这个妈妈。她洗掉脸上的泪痕,化了个浓妆,才去接儿子回来。
她不再更新公众号,不再去直播,她以为,这样她就能忘掉一切。可是,她想错了。电子邮箱里,一张张她与不同男人赤身面对的照片,如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的想当然。她变得敏感,变得神经质,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她回到外婆家,抱着外婆哭了一场。慈祥的外婆搂着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就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铃儿呀,听外婆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啥事呀,都要往好处想,路就宽了。”
外婆的话,让她哭得越发厉害,她不敢说,那些人是无底洞,填不满,肉欲与金钱都填不满他们的贪婪。她也想过,随他们爆她的不堪,可是,那样,让她怎么面对亮亮,怎么面对胡飞?怎么面对眼前这个拍着她,安慰她的外婆?走吧,走吧,只要她没有了,一切都会结束。
从外婆家回来后,她便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她有抑郁症。她说,她无法入睡,要求医生开安眠药给她。保守的医生开的剂量很小,她一点一点地攒着,终于,这个瓶子快满了。这个放在空的花瓶旁的药瓶里,装着她可以解脱的灵丹妙药。这个空的花瓶,还曾经装过林学送的蓝色玫瑰,他还亲昵地叫她:我的蓝色妖姬。
“呵呵”,她又轻笑起来,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她留恋地望了望放在书桌上,亮亮的照片,爬过去,亲了又亲,“妈妈对不起你,我的宝贝,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个好妈妈。”
在亮亮的照片前,哭够的她,又爬回餐桌前,最后一杯红色的液体,鲜红地在高高的玻璃杯里,那颜色像极了林学送他的那枚红色唇膏。你这个贱人,她在心里咒骂自己,还想着那个玩弄女人的人渣。“哈哈”,她又大笑起来,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颤抖着的手打开那瓶她为自己准备的灵丹妙药,足足有一大把呢。颤抖着倒入口中,颤抖着喝下最后一杯红色液体。那药,一片一片随着液体往下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想:如果有来生,她要做个像一楼的王奶奶那样的女人,找个老实人,平淡地恋爱,踏实地过日子,守着一个不会抛弃自己的男人,白头偕老。
她还想…… 可是,她没有时间了,她的眼睛很沉重,重得她无法睁开。
她多想,多想再看一眼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