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睁开眼睛后，脑海里浮现出一片空白。在她来得及开始思考之前，这片空白开始不停的旋转流动，成为了一片汪洋。
“醒了，醒了，快叫护士，叫护士！”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她转过头，看到了两张交织着疲惫与欣喜的脸。
她组织了一下思绪，意识到她之前经历了一场车祸刚刚苏醒，眼前的两人正是自己的父母。
经过一番检查之后，医生对父母交代着情况，她对于父母不时投向自己、带着伤心的目光还不太适应，那种目光似乎对她透露着自己体内还隐藏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病症。她把头偏向窗外，看着晴好的阳光。不一会儿，父母走了过来，关心着她是否还有什么不适。她笑着摇摇头，刚要开口说明自己没事，耳边却突然响起尖锐的刹车声，这声音仿佛把她带回了车祸当时，脑海里闪现出各种短促的画面。
“小爱，小爱……”父亲轻声呼唤着。
她蓦然转过头，惊惶地大叫起来：“鲍鲍，鲍鲍在哪里！”
父母尴尬地互望了一眼，随即母亲凑上前来抱住了她，“乖，乖女儿要抱抱。”
她情急推开了母亲，“鲍鲍他人呢？有没有事？”
母亲带着惊讶和疑惑地说：“他？鲍鲍是谁？”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母亲，又把目光挪向父亲，父亲沉默着，仿佛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只是注视着她，目光里充满着难过与无奈。
她突然感受到了绝望。
二
她清楚地记得车祸之前，坐在驾驶座上的正是自己的男友——鲍鲍。
这本来就是一次两人心照不宣的求婚之旅，两人默契地希望海边成为彼此交换浪漫誓言的地点。正是在海边的公路上，车子发生了侧翻，她在一阵撞击后昏迷了过去。
“鲍鲍，我男朋友鲍鲍，你们的女婿！”她直觉感到父母在开玩笑，而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母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父亲发话了，“孩子，我知道我们一直管你管得太严，你上学的时候不同意你恋爱，结果你毕业之后就一直单身。”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愧疚。母亲接着说道，“我们也觉得过去做的不对……”
她急忙打断，“爸，你说什么呢？我跟鲍鲍已经恋爱好几年了，我们大学就在一起了，毕业的时候他还来咱家吃过饭啊！你们不记得了吗？对了，他当时还带了一瓶酒，爸你还说那是好酒，要等我们订婚再喝……”她说着便激动地要从床上起身。
母亲上前扶住她，“你爸是有那么瓶酒，可是，可是……”这次母亲听起来更多是惊惶，“那是你毕业那年用工资买的啊。”
三
服下药之后，她重新回到昏睡中。眼睛合上前看到的依然是父母关切的眼神。
直到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探进房间，她才醒来。看着母亲熟睡的样子，她恍惚地想着，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父母出了问题。她能想到的最坏情况就是，鲍鲍受了重伤，所以父母才瞒着自己，甚至想否认他的存在。而且父母的态度如此肯定，让她不得不往最可怕的那种可能上猜想。
车祸时穿着的衣物已经被母亲整理好放在了床头柜，她翻看了一下，没有找到手机，应该是遗失在现场或者干脆摔坏了。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拿过了母亲为她准备的换洗衣物，打算从窗口溜出去。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自己看过的影视剧里，逃离医院的病人都是这么干的。
当她的双脚落在院中的土地上的时候，她怀抱着的念头仍然是：鲍鲍是自己的男朋友，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要找到他。
四
闺蜜看到她在门外出现的时候，一脸的惊讶。
“已经没事了吗？这么快就出院没问题吗？”
她敷衍着解释了一番，思考着怎么开口打听鲍鲍的事情。闺蜜从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真的是吓死我了，一开始我就劝你等我忙完这一阵再陪你去海边，你非要一个人去，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多让人担心。”
她敏锐地抓住了信息，“你是说……我是一个人去海边的？”
闺蜜愣了一下，“对啊，我劝了你好几次，可你非要这几天去，你不记得了？”
面对闺蜜的疑惑，她只好解释说自己似乎失去了车祸前后的一些记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但自己还是想记起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当时为什么要去海边？”
闺蜜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大学那会儿咱们宿舍一块看《海边的爱情故事》吗？”
“怎么不记得，当时我就说一定要来一次海边的浪漫之旅。”她自语道，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鲍鲍答应了我的。”
“结果咱俩最起劲，偏偏也是咱俩一直到毕业也没找到白马王子。”闺蜜语气里带着调侃和些许无奈，“毕业之后你就说干脆咱俩去得了，可结果不是你有工作就是我忙得歇不下来，这一气之下，你就自己去了。还说什么‘时不我待’什么的。”
“我这么说的？”
“可不嘛，你还说一定要去海边艳遇个大帅哥，再顺带给我拐回来个小帅哥。”
“这可不像我说的话，你肯定又拿我开涮。”
“怎么想赖账？你还欠我一小帅哥呢，”闺蜜拿出手机翻起了聊天记录，“我这存着档呢，你休养好了咱俩还得一块猎艳去呢。”
五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着，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闺蜜手机里的记录清楚地显示，自己确实跟她说是要一个人去海边，而自己记忆中向闺蜜炫耀鲍鲍要带自己去海边而闺蜜用表情包手舞足蹈地表示这是要求婚啊记得把捧花留给我的种种画面只是想象。
她开始怀疑关于鲍鲍的一切只是自己出车祸之后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做的一个梦。
她记得自己并不会开车，是鲍鲍一路驾驶，自己则在副驾驶上假模假式的加油鼓劲。然而从钱包里，她又确实翻出了自己的驾照，闺蜜也还记得当初考完之后她得意的样子。
她记得鲍鲍是自己的大学同班同学，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是班会，她看着自我介绍时他写下的名字，觉得这个男生的字真好看。然而家里的同学录里却并没有他的任何字迹，原本他送自己的千纸鹤和上面的话语一并消失无踪。
她记得那个她拨打过无数次的电话号码，以及他说过会一直不换这个号码，她想要找他的时候就一定会找到的承诺。然而她尝试过无数次拨打那个电话，却只得到同样的回复，她确定自己手指的肌肉记忆不会弄错任何一位号码，空号的提示音却永远冰冷无比。
“鲍鲍你去哪儿了？”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鲍鲍你存在过吗？”
六
“真的很麻烦，你看这个变量删掉之后，所有引用的地方都要重写，本来耦合度就降不下来。”
“哪那么废话呢。我这儿还不是一样，你看为了怕出问题，我还得引入新的变量，这复杂度噌噌地往上走。”
“你说这是图啥啊。”
“听说是什么提升用户体验？所以才搞这么个测试，大概是为了KPI吧，领导啊就是瞎扯……”
“测试的怎么样了？”
“Boss！”
“顺利！很顺利！”
“这就是测试对象？”
“对，这是当前测试对象，Alice，我们已经尝试将她关联的对象Bob作为损坏数据删除，并重构与之相关的数据。”
“嗯，不错……等会，Alice内部怎么还保留着对Bob的引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这个……”
“呃……Boss，是这样，我们组老大还没回来，我俩没有root权限啊。”
“他人呢？”
“这不刚过完年，还在休年假呢……不过我们正在曲线救国，撑过这两天，等老大回来，就可以覆盖了，历史数据已经备份好了。”
“那你们抓点紧，确保Alice别出错，咱这系统可得确保7X24，甲方是上帝，自己有点数。”
“没问题，Boss！”
“唉……这两天加个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