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不经意间,那个需要我一勺一勺喂才肯吃饭的小男孩,忽然就长大了。
上午去乐高机器人俱乐部,他坚持要自己去,还严肃地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允许我再把他当小孩看。我故意说自己要出去办事,正好顺路送他,还说太阳太毒,他自己步行去太晒太热,但还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等我换好衣服下楼,他早已没了踪影。我骑电车出了小区,远远地看到了他瘦小的身影。他已经走到了那条车辆川流不息的路中间。他向右扭了一下头,确定没有车辆过来,然后撒腿向前面跑去。我的心马上揪了起来,一句话冲口而出:“过马路时不能跑啊!”
我再看他时,他已经过了十字路口。现在,他安全了一一那条路上没有任何车辆。我停下来,不想被他发现一一就让他体验一下长大的自豪吧。他紧靠右边,连蹦带跳地,像一只撒欢的小羊。忽然,他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弄着路边的草丛,似乎想捕捉什么。几分钟后,他站了起来,又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现在,他要拐弯了。但是,那个路口有辆大卡车正在倒车。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一一天啊,从我的位置望去,他离卡车那么近,几乎是贴着车尾挤了过去,那可是卡车司机的盲区啊!我拼命地加速往前冲,恨不得伸长手臂一把把他拽回来!
等我冲到那个路口时,他已经悠哉悠哉地又往前走了。现在,他走在了胡庄的大宽胡同里,两旁种满了蔬菜和果树。他一会儿弯腰用手摸摸那根长长的豆角,一会儿跳高揪下一片柿子树叶,一会又快乐地跳出几个街舞动作。生命洋溢出的那种自由与舒展,恰如路旁茂盛的大树、碧绿的枝叶。
我准确地在俱乐部门口追上了他。他手中握着一沓各种形状的树叶一一椭圆形的,狭长的,掌形的;大的,小的。“妈妈,你看!”他冲我扬扬手,仿佛手中握着的,是无价的宝藏。
下午,他去舞社,依然坚持自己去。“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才可以。"我说。"好吧。”他一口答应。“第一,不准走今上午的路,那个路口没红绿灯,太危险。你必须顺着红绿灯走。第二,遇到车时,离车远点儿,等车过去你再过。”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不耐烦地答应着下楼了。我走到阳台,拉开窗探头往外看,他显得那么瘦小。我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他抬头看到我,举起右手拍在自己额头上,表达对我“监视”他的不满。他用力地向我挥手,示意我回去,然后像一辆小火车一样快速向前跑去,转眼间就没了踪影,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那片空旷发呆。
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真的长大,大到有力量挣断我给他的一根根爱之链,走入一个我无法进入、无法参与的世界。他会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喜怒哀乐,我只能远远地,远远地,看他渐渐离我而去。
惟愿那一天来得迟一些,再迟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