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已见初夏的气候,午后办公室,冲着阳光的一面有些燥热。
同事的小姑娘,和我一样大,坐在前台流泪。她和男朋友,又一次站在岔路口。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男朋友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电话里支支吾吾说了些什么,小伙子挂了电话一脸凝重。
“怎么了?”姑娘问。
“家里来电话,说我舅舅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让我回去相亲。”小伙子说。
“那你什么意思啊?”姑娘低着头。
“那你的意思呢?”小伙子问姑娘。
“回吧”姑娘说。
姑娘跟我说这一段的时候,我心里真的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是什么三观!我和你像夫妻一样过日子,你竟然问我要不要回去相亲,这话的意思如果不是要跟我分手,难道你是要纳小妾么!
再细说下去,我才知道两个人之间,远不止这么简单。小伙子已经30,家在甘肃,虽然出来打工很多年,但异乡毕竟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扎根,于是漂漂荡荡多年,依然是房无一间地无一亩。姑娘家是本地的,母亲从云南远嫁而来,深知远离娘家的辛苦和不如意,于是坚决的否定这门婚事。小伙子拧巴着不肯哄丈母娘开心,于是登门一次后再不肯去。姑娘既无法说服小伙子,也无法说服母亲,于是就这么尴尬的拖着。
于是小伙子终于等来了这一通电话。
现实远不止于此,小伙子工作总是不咸不淡,朝九晚五的上班,拿很微薄的工资,姑娘每天兢兢业业却也是工薪阶层,每个月的工资还要省吃俭用贴补两个人的支出,那点儿工资渐渐地入不敷出,开始有了负债,日子过得实在辛苦。
我看她哭的那么伤心,于是跑出去买了两支冰淇淋,两个人一人一支,坐在公司大厅的沙发上,我陪着她,看她一边吃着哈密瓜味的冰淇淋一边半哭半笑地掉眼泪。
“我觉得我们两个人的日子还不如我一个人过得好,可是毕竟在一起那么久了。”姑娘一边啜泣,一边把冰淇淋塞进嘴里。
我抿抿嘴:“如果是我,我希望我的男朋友有上进心和爱我的决心,哪怕日子再不容易,至少一起在路上努力,就觉得还有点儿奔头。”
辛苦逃离爱情伤痛的我,伤口刚刚愈合,自然给不出什么太好的建议,只是暗自思忖,这样委屈将就的爱情,简直就是刀山火海,不要也罢。
我们足足在午后的阳光下坐了一个多小时,姑娘终于做了决定,要和小伙子分手。
“晚上回去就摊牌。”她说。
一缕细风吹进来,桌上的绿萝叶子轻轻地摆了一下。
深夜,我被血腥离奇的噩梦惊醒,一身冷汗。
梦里我并没有受什么伤害,只是梦见一个人和我并排而行,路过两个人互相打斗,其中一个人竟然突然拿着棍棒朝着我身边的人而来,紧接着另一个人也持刀而来。我被突如其来的凶狠狰狞吓到,呆呆的站在那,不知所措。
方才和我并排而行的人,冲着我大叫:“你还不躲开!”
我缓过神来,刚要跑,却见方才行凶两个人中的一个,已经被和我并行的人击倒,剩下那个人见我要跑,竟持刀冲我而来。我吓得尖叫,结果和我并行的那个人却从我手上拿了个什么物件,刺进行凶者的腹部,行凶者应声倒地。
而和我并行的人,也趔趄着跌坐在地上。
我紧忙跑过去,第一反应就是叫救护车。我说:“你别动,我给你叫救护车。”
他用一脸无奈的戏谑说:“大姐,我是骨折,没流血,你叫救护车干嘛,你带我去医院啊!”(我知道这不合逻辑,但是梦里他就是这么说的)
我又想起刚才袭击我们的两个人,想帮他们也叫一辆救护车,而回头看时,我发现伤害他们的正是我昨晚不小心划伤了眉角的刮眉刀,血已经洇湿了衣服的破口,而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瞬间惊醒。
伸手开灯,找手机,凌晨三点零三分。
这是我人生二十几年里,第一次见死人,哪怕是在梦里,我都是第一次见。我被感受到死亡的那种感觉深深震撼了,梦里那两个人死在我眼前,无论我报警或是叫救护车都没法再挽回他们的生命,我什么都做不了,看着他们死在我眼前,死于一只划伤我眉角的小小刮眉刀,我无法形容那种无助和恐惧,我轻轻的颤抖,眼泪不受控制的一直流。
我爬起来,想去爸爸妈妈房间睡,然而手出碰到房门的那一刻,我突然又迟疑了,因为我甚至害怕到没有勇气穿过没开灯的餐厅走到爸妈房间去。
窝回被子里,我不敢熄灯,也不敢把脑子伸出被子来,就那么攒成一个球,在被子里窝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眼泪把枕巾都浸湿了一大片。
这是我离开天津后的一年多里,第一次希望有一个人在我身边。我恍惚理解了那个不愿意放手的姑娘,两个人在一起总归比一个人更好些,哪怕是一个不那么坚实的臂膀,至少不必在午夜梦回孤单无助。
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四点五十四分,我终于还是在天完全亮起来之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看了天气预报,穿了纱制的长裙,化了甜甜的妆,涂了浅粉色口红,我看着镜子里还说得过去的自己,努力不让自己想起昨夜的梦,期待今天能有个好心情。
到了公司,昨天的姑娘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丸子,我们又和好了。
我看着她明显肿着的眼,觉得不可思议。
我听她讲了和好的经过,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该解决的问题真的是一个也没有解决呀,几句甜言蜜语和看不见摸不着的承诺,这个傻姑娘就这么又一次妥协了。妥协的理由无非是在一起那么久了,年纪大了,分开了也不好再遇到合适的人云云。
我想骂她傻,想起昨晚的梦和梦醒后的我,终于又把那些刻薄的话都收了回去,我实在说不出一时遇不到合适的人和将就着两个人在一起哪一个更好,良久憋出一句:“在一起就好好的吧,别总闹了,伤感情。”
是的,我心疼眼前这个傻傻的她。
理智告诉我,等着她的依然是难以跨越的家庭难题以及那些一直折磨她的鸡零狗碎,可是感情却不停地给我喂麻醉药,告诉我我昨夜惊梦的眼泪并不比她伤心难过时流下的泪水更加清澈。
“黄色的树林分出两条路”,每个人都在路口做属于自己的选择,常常午夜梦醒深深怀疑,然而天亮了,我们看着眼前迷人的风景,却又欢呼着雀跃着继续前行。
我们尊重着别人,也坚守着自己。
在选择伴侣这件事上,有的人选择把成本花费在维修复和改造上,有的人选择把成本花费在等待、追寻上。谁也不必对对方的选择发表任何意见,因为在感情这件事上,你一旦沉溺,就意味着你做的所有决定,都要依靠你对世界复杂的认知和独立的三观。
情感的路上,我们只能选择自己已经踏上的路,哪怕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它指向何方,但我们都坚定的相信,那一定是幸福的方向。
于是天亮之时,纵是再可怕的梦也随风散去,我们依然一如既往地渴望爱情,依然一如既往地不停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