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岁月深处最幸福的事

                                                                                                    陈淑军

    人的一生有太多幸福的事，需要一个人独自静静地品味。有些虽然极小，但他仍然清晰地刻在你的记忆里。偶尔翻出来晒一晒，仍然那样鲜活耀眼，依旧感觉温馨幸福。

    上个世纪70年代，我参军来到祖国的大西北，第一个月领到了9元的津贴。内地是6元，边疆地区还有3元的边疆补贴。当时我兴奋地血流直往脑门涌。这是我一生第一次拿到工资。我也挣工资了，幸福的滋味让我心潮澎湃。那晚我躺在铺上烙了好长时间的烧饼，第二天班长找我谈心，问我晚上为啥失眠，是家里有事还是想家了，让我哭笑不得。星期天我到军人服务社，买了牙刷，牙膏和香皂，三样花了不到1元钱。我就把剩余的钱赞起来，到年底居然攒了80多元。我把80元钱通过邮局寄回了家。没成想家人和我一样的兴奋，一样的幸福。后来工资几倍，几十倍的增长，到现在已经涨了近700倍了，但无论工资怎么涨，再没有产生过，当初发9元钱时的那种幸福感。有时我在想，是人变得太矫情了还是太麻木了？我不由得想起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人没有钱不行，但幸福不是金钱的多少所能衡量的。                             

    那年第一次到布鲁克山口训练。临走前老兵交给我一个任务，到部队服务社兑换一些硬币，一分二分的最好。我好生纳闷，野外训练要硬币干嘛呢？连队训练场地在布鲁克山口处，离部队驻地大约8公里。正值盛夏，训练场地的温度接近40度，戈壁滩被太阳炙烤的无处不滚烫。双脚踏在地上，就像踏在热鏊子上，要不停地挪动位置，否则，就有被烫伤的可能。 接近午饭时分，老兵把手一挥，“跟我来”。我们既好奇又惊喜，跟着老兵来到离训练场地不太远的一片绿油油农田，那是一片瓜地，地里结滿西瓜，哈密瓜和甜瓜。瓜香四溢，十分诱人。种瓜的是一个60多岁的维吾尔族老人，老兵用半维半汉的话和老人交流了一会。然后告诉我们瓜可以随便吃，但不能浪费，更不能糟蹋。我们6个战人各自找到自己最爱吃的瓜，吃的满嘴流蜜。可以说，这是我一生中吃到的最甜美的瓜。临走时按照老兵的吩咐，我们每人都摘了满满的一挎包，准备带回去吃。 结帐时只见老人找了一块平坦的地面，用手把沙土抹平，当作黑板。用手指作粉笔，然后计算我们吃瓜应付的钱数。可是每次加到数字10时。老人就会用手把数字抹掉重新计算，这样重复了三次。最后老人看我们急着走，干脆把数字用手一抹说：“包呆，包呆”。意思是好了好了。我们六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再加上每人带走的一挎包的瓜，最后只收了我们九分钱。

      在回训练场的路上，老兵见我疑惑不解。他告诉我上了年纪的维吾尔族老人都没有文化，不会计算，不认得纸币，只认硬币。我忽然明白了老兵让我兑换分钱的原因。但我心里怎么也放不下那个种瓜老人，更放不下自己的良知。 训练间隙，征得老兵同意我又来到瓜地，二话没说就把手里所有分钱全部塞给了种瓜老人。老人脸上堆满了问号和叹号。

      第二年我成了老兵，去布鲁克训练场地训练，我照样嘱咐新兵兑换了硬币。训练间隙还是去了那位老人的瓜地。不同的是这次老人没有在地上计算数字。而是让我们自己计算，当我把计算好的瓜钱交给他时，他投给了我信任和感激的目光。

      第三年我成了另一个连队的排长。再没有去那个训练场地，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种瓜老人。 在一个酷热的日子里。部队营区的哨兵打电话告诉我，有一个维吾尔族老人找，让我去看看。当我急匆匆赶到营区大门口时，万万没有想到，出现在我面前的竟是那位种瓜老人。他告诉我没见到我去训练场，心里很着急，就过来看看我，顺便带来了一袋子我最爱吃的哈密瓜。 一份真诚，融化了民族之间的心灵隔膜，一点良知架起了民族之间信任的桥梁，我顿感无比的幸福。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我去湖南送退伍老兵。在长沙火车站候车时，看到一位40多岁的中年男子，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在候车室里向旅客讨钱无果。焦急沮丧的男子来到我面前，掏出来退伍证和党员证，向我证明他的身份，并焦急的告诉我，女儿发高烧亟需回家就医，自己的钱包被盗，向我借5元钱买张回云南的火车票。一起的朋友偷偷地扯了一下我的衣服，我明白了朋友的善意。但我还是看了一眼脸蛋红红的女儿，我心软了，毫不犹豫地给了他10元钱。男子就急忙忙带着女儿离去了。身边的朋友告诉我，你又被骗了。不大一会男子又返回我面前，非让我留下通信地址不可。因为我要回家歇探亲假，就留下了爱人单位的地址。回家后这件事早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一天爱人给我一封信，信是云南个旧市李春林 寄来的。他在信中感谢我对他的信任，他女儿由于医治及时没有留下后遗症，现已康复。因为我的小善，帮助了一个亟待救治的姑娘。因为我的信任，让另一个人心里储蓄了一生的温暖。那一刻我感到心被幸福掩埋着。

    老父亲91岁那年，经常吃不下饭，吃了不少治肠胃的药仍不见效果。星期天我把老父亲接到了医院做个检查。在医院的一楼的项目检查完后，还要到三楼，四楼做进一步检查。上楼梯时，我突然发现一向健壮的父亲老了，走路时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上一级楼梯都显得很吃力。年龄不饶人。我鼻子一阵发酸，强忍着泪水，拽住父亲的胳膊，蹲在了他面前，背他上楼。老父亲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老迈，非要坚持自己走。我知道老父亲的刚强，不论到了什么年纪，都不会轻易裸露自己柔弱，特别是在儿女面前。他为儿女付出的再多，也不肯接受儿女一点一滴的回报。这次我不再听他指挥了，我弯下腰强行把父亲拉到我的脊背上。我想，我也要做回他的“父亲”，哪怕是一次，也能减轻对父亲的愧疚。背着老父亲，我瞬间感受到两颗心在一起跳动，还是那样铿锵有力。两种味道融合在一起，还是那样的温暖醉人。那一刻幸福在我心里荡漾。

    想一想，幸福其实就是一种养分。人们常常会被幸福润泽着，滋养着，如同甘甜的母乳。让我们长高，长大，健康，强壮。幸福又像清洗剂，每次感受幸福，都会洗掉我们灵魂中，某个角落里的污渍和斑点。幸福还是一种动力，极小的幸福都会激励我们勇往直前。不轻易在苦难面前放弃对生命的追求，不轻易在生活边缘放弃做人的底线。

作者:陈淑军，七十年代参军，后专业从事金融工作，八十年代开始新闻写作和文学创作，先后在《人民日报》《农民日报》《法制日报》《大众日报》《金融时报》等报刊发表作品上千件，有书集。联系电话153760227622微信69616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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