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外面下起了雨,老公要出去买东西,女儿非得跟去。两个人走后,她扫地擦地,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一如既往地干练。
谁知,刚收拾好没多久,女儿穿着雨鞋呜嗷乱叫的冲进来,把刚刚擦好的地踩得全是脚印。
老公进来,赶快把女儿“抓回来”,夹在腋下转圈圈,结果不小心往前走了几步,地板上又赫然多出几个黑黑的泥脚印。
她不急不恼,决定偷个小懒,“谁污染谁治理”,转身进了厨房做饭。突然她想起了两年前刚有女儿那段时间的焦头烂额,现在竟然变得这么“佛系”,不由觉得恍如隔世。
自从有了孩子,她觉得浑身的本事都施展不开。手忙脚乱,疲惫不堪,但还是没法给孩子很好的照顾。更让她头痛的是,这几个星期来,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得喜怒无常,而且越来越严重,难以控制。
她和老公正在吃饭,本来一团和气。可是婴儿床里的女儿突然放声大哭。听着孩子的哭声,她焦躁不已,突然悲从中来,难以忍住哭泣,眼泪啪嗒啪嗒砸进饭碗里面。等老公把孩子哄好了出来看她这样,呆立当场。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个疯子,她心里想。
孩子不分白天晚上的哭闹不止,谁都别想睡个好觉。夜里起床,看到老公在旁边呼呼大睡,推都推不醒,她心中难受,在一片漆黑中起身哄孩子。
难道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就得我自己养吗?与其这样,当初为什么要生呢?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她想到这里,在一片漆黑的客厅里掩面哭泣。
她几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带孩子,一会儿饿了,一会儿哭了,一会儿尿了,没有一点消停,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崩溃了。更让她难过的是,所有人的重点全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自己好像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伺候孩子的机器。
老公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逗孩子,看都不看她一眼;
朋友打电话来,第一句话是“宝宝怎么样了”;
母亲打电话来问候,开口就问“孩子吃饱了吗”;
连街上遇到同事,都只说她宝宝很可爱。
但是从来没人注意到她脸色蜡黄,精神恍惚,还大把大把的掉头发,明明自己才是最疼、最苦的那一个啊。
终于有一天,她情绪第一次彻底失控了。
做饭的时候,她发现没有醋了,老公下班回到家,她刚好让他去买醋。哪知那人四平八稳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句,继续埋头玩游戏。
她看老公这个德行,不由一阵胸闷,又叫了两遍无果,她真的气疯了,大脑一片空白。她一把夺过手机,猛地砸在墙上,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她高声怒骂,宣告着手机彻底寿终正寝。老公也急眼了,朝她吼了两句,起身摔门就走。
她气得眼前发黑,一头倒在沙发上,想好好冷静冷静。
孩子突然的哭声打破了房中的寂静,她吓得一哆嗦。她意识到自己应该去哄孩子,但是却突然觉得很累,坐在原地愣神,孩子越哭越大声,哭得人心烦不已。
她走到婴儿床前,想要哄孩子,但突然心中浮现出一个极其诡异的想法:她想掐死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冒出这样想法的一瞬间,她大吃一惊。
她马上躲得离婴儿床远远的,生怕靠近了会伤害到床上的小家伙。强烈的无助感和负罪感向她袭来,她觉得自己彻底完了,总有一天,她会像新闻报道里那样,在杀了自己之前,先杀了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之后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小宝贝。
她颓然坐在地上,跟着孩子一起哭。老公回来了,见孩子哭成这样,当妈的不管不顾,神经兮兮的坐在一边哭,不由得又气又急:“你xx在干啥啊!”
刚说了一句,站在旁边,平日里温言软语的婆婆却瞬间发飙,勒令他立刻噤声,滚出去买菜。老公被自家老佛爷突然的怒火给震住了,马上闭嘴,慌里慌张的出去了。
等老公走后,婆婆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一把搂过她来: “好闺女,不哭啊,妈给你做好吃的,啊,做好吃的!想吃啥跟妈说!”在那一瞬间,她真是从心底里认了这个妈。
那天,一家人吃饱了饭,婆婆一脸严肃,把老公叫进了卧室,他们两个说了很久的话。她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但在那之后,她的日子变得好过了不少。
夜里孩子哭,老公一改往常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性子,还没等她起床,就马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去哄孩子,有时候还迷迷糊糊的;
婆婆坚持每天过来帮她做饭做家务,陪她说话哄她开心,还时时刻刻帮着照看孩子;
老公晚上回来,只要坐在客厅里“放空自己”十分钟以上,婆婆会立刻开口数落,骂自家儿子整天啥也不干,紧接着就开始给他分配任务。
老公叫苦不迭,母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她在旁边听着觉得有趣,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周末的时候,婆婆让她打电话给自己的朋友们,请他们上门拜访聚会。朋友们来了之后照例逗逗孩子,但孩子睡了之后就来客厅陪她说话聊天。
她的身边一下围上来好多人,每天家里热热闹闹,还经常有好吃的零食。婆婆完全把她当女儿在养。跟孩子有关的问题,婆婆会耐心地教她,自己是怎么做的,而且为什么这么做。
身边有个人搭把手,总好过一个人孤军奋战。她也振作起来,重整旗鼓,开始看一些关于养孩子方面的书和视频,逐渐能应付得了这个一刻也离不了人的小宝贝。
三个月后,她完全走出了焦虑和抑郁的情绪,自己带孩子也不在话下,她逐渐找回了当时的干练和稳重。
半年后,她重返工作岗位,一直到今天,孩子都可以满地跑了,幸好婆婆帮她挺过了那段灰暗的日子,不然她真的怀疑自己能不能顺利活到现在。
正想着,外面有人敲门,老公带着孩子去开门。婆婆笑呵呵地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之前两个人在地板上的“杰作”,一巴掌拍上老公后背,笑随即骂他有前眼没后眼,这么大人了还跟着孩子疯,“勒令”他赶快弄干净。
“妈?来啦?淋湿了吧,快把衣服脱了。”
婆婆进了厨房,笑眯眯地给她递来一大盆刚炖好的牛肉。她会心一笑,转身继续准备今天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