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内蒙古与黑龙江的交界处,9年的东北生活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那里有我的快乐童年,有令我魂牵梦绕的乐园。
我是爹妈的第五个孩子,虽然是女孩,但是爹妈丝毫没有减少对我的亲,反而觉得更是疼爱有加,因为我小时候漂亮。那个时候家里条件好多了,爹在国防公路上班,还兼做着买卖,妈专门在家照顾我们。虽然家在农村,但却没有种地。妈习惯给我穿上一身或红或粉的套服,扎着蝴蝶结的两只小辫子在头顶上高高的竖着,走到哪里都会惹人抱。然而生性腼腆,每次见了陌生人都会哭,还不能说,说了更哭。
我四岁的时候有了弟弟,六岁时有了妹妹,家里也搬到了公社,爹的生意也做得不错,给公社里添置了发电机,从此有了电,我家有了公社里第一台电视。我家门前有一条小河,河对岸是一大片平坦的草地,草地南边就是一座小山。这条小河,这片草地,这座小山就成了我的乐园,成了我童年中最珍贵的记忆。
我家住的是平房,独门独院的那种,院子向南一条甬路通向大街,甬路两边和房后都是菜园,(结构很类似我们学校)房后种的一般都是土豆,两边除了种菜以外总是留有一片地种各种颜色的花,四季交替的开着,吸引着蝴蝶蜜蜂翩翩起舞。而我们几个流连其中追逐打闹,通常因为踩坏了妈妈种的菜而被妈骂开,一会儿趁妈不注意又跟着蝴蝶飞回来……
天晴的日子里,三姐和我还有弟弟妹妹只能在庭院里活动,但空间足够。
下雨天的时候,我就可以和姐姐们自由活动了,地点也有两个,一个是在我家的房子的西头,一个是南边的小山。每到雨后,房子西头那一堆木头就会在一夜间钻出许多又大又新鲜的木耳,我就和三姐一起端着小盆去摘,摘过一茬,第二天还会有,每次都能满载而归。然后我们再挎着篮子,跟着大姐一起到南山上采蘑菇,低矮的灌木丛和高大的树下都会有一个个小伞等着我们,五颜六色的一会就堆积了一篮子,回到家,妈妈总会把那些色彩鲜艳的挑出来扔掉,因为有毒,那时候我懵懵懂懂的知道华丽的外表下不一定装的都是美好。
我家门前的那条小河留下我太多儿时的梦,河面不宽,河水刚没过膝盖,清澈见底,妈会把衣服带到那里洗,我和三姐则跳跃着把干净的衣服晒在尺把高的草上或者树枝上,红的蓝的绿的,像散落下来的花朵,开在河边。偶尔,三姐还会带着我去河边用筛子捞鱼,七星鱼是我们的最怕,每次捞上它我们就会大叫着扔掉筛子,迅速跑开,直到一次,筛子扔的太远,顺水漂走再没捞回来。玩水最冒险的一次是和三姐的同学一起到下游的深水里洗澡,结果我和三姐双双被水冲走,幸亏被一个石墩子挡住,于是,后来即使妈妈不再唠叨,我们也绝对不会再去那里冒险了。有时候吃亏也是种体验,体验过了,什么滋味自己就都清楚了。
东北的冬天是极冷的,冰冻得很结实,爹给我们每个人做了一个冰车,其实就是在一块木板下面安上四个轱辘,然后我们坐在上面,用两根小木棍一撑,一下子就滑出老远,那一瞬间,我们的笑声和尖叫声足以让水底的鱼儿羡慕的着急钻出来。
河对岸的那片草地是我的百草园,草长得极茂盛,竞相开放的小花散落其中,我们踩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奔走着采集那些小花,那时候还不知道,喜欢的东西更多的应该是欣赏而不是占有。直到我们采了满满一把拿回家给妈看,或者去引逗坐在小推车里的弟弟和妹妹,第二天仍去采,乐此不疲。草地旁边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向日葵,偶尔,我们也会去偷摘一个大圆盘带回家玩,去猜测谁那么耐心的将葵花籽摆的那么整齐。
到了冬天,枯萎了的小草仍能为我们带来乐趣,每年正月十五东北流行放荒,晚上,我们相约来到那片草地上,点燃塑料袋,用小棍挑着,滴落到不同的地方,让红红的火苗连成一片小海,我们争抢着没被点燃的地带,因为大人们说放的越多,来年草长得越旺,于是我们点的很卖力。虽然不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也不懂“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道理。
冬天大雪封门是常有的事,扫雪,堆雪人,捕鸟也是我们的快乐必修课,我们像挖地道一样将院子与外面的大街连通起来,大门口总会有大哥大姐堆的超大的雪人,顺着雪人胳膊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有“过路人您好”几个大字。我们一次次将棉鞋弄湿,然后跑回家围在火炉边烤,或者将整个身体贴在火墙上暖和一阵,再接着跑出去继续疯。爹给我们每人买了一件面包服,还有一个太阳镜,我们每个人的颜色都不同,就相互交换看着这个五彩的世界,真的很美。是啊,那个时候,我们眼中的世界就是五彩的。
通常情况下,我家的常态是这样的:妈妈一直忙碌,洗衣服做饭,看孩子,还要照顾菜地,我一般是在妈妈忙碌的时候帮忙照顾弟弟妹妹,到了傍晚就带着他们到大门口等上学归来的三姐,然后用两个孩子换三姐手里的书包,津津有味的看。我清楚的记得三姐刚上学的时候,第一节课下课铃一响就跑回家来了,妈问为啥,三姐说因为打铃了,妈笑:不用每节课回家的,快回去,放学回来就好了。我和弟弟妹妹从此也知道了上学后不用每节课都回家。三姐是我的第一个老师,没上幼儿园的我上一年级的时候稳居第一且遥遥领先。
我们学校很小,就两排房,学校旁边是一座小山,虽然每节课间我没往家跑,但几乎每节课都会和同伴们钻进小树林里,因为那是一片榛子林,我们将采来的一大把一大把的榛子放到教室窗外的窗台上晾晒,干了以后就用石头砸开来吃,很香。
我还记得有一年跟随爹到深山老林里打猎,打了半麻袋沙半鸡,回来炖上采来的蘑菇,那种鲜美我这么多年来再没遇见过,还去大河套去网过鱼,半夜里趴在窗台上看爹和家里养的三条大狗如何将闯入村里的大灰狼赶跑,全家一起去爹的朋友家做客,见到了真正的蒙古包,真正骑马驰骋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草原的辽阔从那时起就定格在我脑海中,我知道了什么是宽阔,多年来,当内心感觉很纠结的时候那幅画面就浮现出来……
童年是甜蜜的,什么都可以玩出花样,玩出快乐,童年是幸福的,永远都有可口的饭菜和干净的衣服,童年是纯净的, 那些现在看来的苦累和世故都与自己无缘,关于童年的记忆很多很多,当我闭上眼睛,那些记忆就成了幸福的代名词,那山,那河,那草地,那夏天的清凉,冬天的冰雪成了我一生不能忘怀的瑰宝,我将这些珍珠般的记忆串成幸福的长链,缠绕在心头,多年以后在自己感觉疲惫的时候,它能滋润温暖并支撑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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