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凌晨1:53分,我醒过来了,马路上的车闪着灯光,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偶尔有人把头探出窗外对着我吐了一口浓痰,恶狠狠地骂道:“死酒鬼,清明节躺这路上不怕给车压死!”
我睁开眼睛冲司机笑了笑,司机被吓得一哆嗦,猛踩油门而去。我每天躺在这条十字路口,各式各样的车飞快而过,我的身体软得像是一摊淤泥。可恨的是我的脑子清醒,我听得到别人地唾骂,闻得到身上的恶臭,更无法忘记我的妻离开我已经 8个月零24天了。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微微颤颤的从马路上爬了起来,天亮就是清明了,我要去为妻子和未出生的宝宝唱首歌。
02
妻子的墓在城郊,离县城不远,我一路跌跌撞撞,天亮就到了。她离开以后我没来看过她,我不愿意来,我无法接受我们阴阳两隔。这是她离开的第一个清明,怕她孤单,怕她和孩子在下面受委屈,我不得不强忍心中的痛,站在这里。
山头上很多的人,映山红开满枝头,和每座墓前的红纸飘带一样,红得像血。我的心一阵阵地收缩、疼痛,像有无数的爪子拉扯我的五脏六腑。啊啊啊,不,琪琪,琪琪,我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
天上的云压得很低很低,把我挤成一团,我眼前一片浑浊,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四周是白色的,一股子难闻的消毒水味道冲入鼻孔,让我一阵干呕。
“你醒了,好点了吗?”一个女孩走进病房,关切地问道。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女孩很瘦,脸色白得犯青,一头细软的头发缺乏光泽,与我唇红齿白的琪琪相比,少了一丝生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她并不大的单眼皮我的心突然跳动得厉害,这感觉和初次见到琪琪一样。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为了掩饰自己,我拉下了脸,瓮声瓮气地吼道。
女孩被我突然的不善吓了一跳,咬住下唇,直愣愣地看着我,呆滞片刻才回答:“我叫王悠,你在山上晕倒了,我叫了人把你抬下来的。”
“干嘛救我?谁要你救我?我要去陪我妻子,多管闲事!”我一把拔下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子,打算坐起来,却一阵眩晕,一身无力。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还有父母,你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嘛!”王悠把我按倒在病床上,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父母,想到含辛茹苦养大我的父母,我放下了握紧的拳头,闭上了眼睛,有液体滑过我的脸颊,淌进我多日不曾打理的胡子里。
“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琪琪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你要振作点,好好地活下去。”我感觉到王悠为我掖了掖被角,我睁开眼睛看着她。
“我……以后我会照顾你的。”王悠吞吞吐吐的,突然脸一红,把我的手拉到她的胸口,我被她地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我出去买点粥,你休息一下。”王悠说完就小跑着走了出去。
03
大半年的酗酒和少进食,让我营养不良,医生强烈要求我住院治疗。我拒绝了,琪琪地离去,满眼花开于我也是荒凉,满天彩霞于我也是灰暗。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希望,这具躯体健不健康又有何妨。
可恶的是那个叫王悠的姑娘,从此就黏上了我,我去喝酒她就在旁边看着我,然后把醉酒的我扶回家。
不管我如何辱骂,王悠都不肯走,我不知道她是谁,从哪里来,是怎么知道我住哪里的。只是每次酒醒之后我都在家里,墙上琪琪的笑脸和阳光一同出现在眼前。
慢慢的我喝醉酒的时间越来越少,也不那么讨厌她了,甚至,感觉有点需要她。她住了下来,就住在隔壁我原本给孩子留的小卧室里,每天晚上,她不厌其烦的对我说晚安,很多时候我都有点恍惚,她是不是琪琪?
我不再骂她,我吃她做的饭,穿她洗的衣,但是我仍然不愿意开口对她说话。
又过了几个月,我把胡子刮了,头发理了,决定重新开始去工作。虽然我讨厌这个多管闲事的女孩,但是她说得对,我还有父母,他们在乡下老家为我担惊受怕。我不能那么自私,我要活着为他们养老,等百年以后他们归天,我才有资格结束自己,去陪琪琪。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我慢慢地调整好了心态,工作渐渐上手,得到了老板的赏识。
04
庆功宴上,我喝多了,是琪琪离开之后第一次因为喜悦而喝酒。
公司同事把我送到了小区门口,我打发他们走了,自己一个人跌撞着走到家门口,门突然打开了。
琪琪站在门里,身后一盏橘黄色的灯照得屋里暖洋洋的,我甩了甩头,以为是梦。琪琪却突然伸出手,把我搀扶着进了我们的房间,卧室里没有开灯,我们陷入黑暗中。
“怎么又喝这么多酒了,我很担心你知道吗?”琪琪一边解我的衬衫扣子,一边责备。
“琪琪,琪琪,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琪琪,琪琪,我爱你!”我捉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把她镶进我的身体,生怕一不留神她又离开。
琪琪的身体有点僵硬,似乎想推开我,却又突然抱紧了我,把头埋进我的胸前。
夜很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琪琪突然轻轻地脱离我的怀抱,抓住我的手,放在了她的左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