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的康熙,Bon voyage~~
如果看过的风景,走过的路,遇过的人,是一个江湖,那我们终究要与之告别。
我们各自行走在不同的江湖,风云变幻,命运际遇,扑朔迷离。青涩莽撞时一如仗剑天涯的浪子,见爱者爱,见恨者恨,一种莫名的气概顶在脊梁冲到额头,于是就有了敢爱敢恨的胆量;待到世事练达,又不知怎的变成了枯坐的老和尚,或者盖掉疤痕的隐者,任凭天翻地覆,不问,不说,不悲,不喜,就念自己的经,卖自己的牛肉,不知哪里来的一团神秘的祥和笼罩周身,于是有了时远时近的距离。
是不是有人也曾追问过,年轻时候的那股气概是什么,老了的那团祥和又是什么。前者是年轻、热血、憧憬还是仅仅是单纯幼稚,而后者,是人性,磨砺,胆怯,中庸,还是真的是智慧。我想过,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年轻时做不到毫无畏惧,老了,更做不到不悲不喜。江湖,总是跟爱恨情仇一起的。但江湖却远了。
更小的时候,初中,我有个梦想,那个时候觉得,那只是个理想而已。我想把我身边的哥们儿一直聚在一起,住在同一栋公寓,或者别墅。下班很累可以去楼下蹭饭,洗手间坏了可以去隔壁洗澡,被老板骂了可以一起喝啤酒,说起小时候抽第一口烟的故事还能互骂傻逼。
可是不用两年,我就知道了什么叫天涯海角。我们上一次聚在一起喝酒,我大学还没毕业,再上一次,是那一次的两年前。如今还怎么可能有人,吃火锅喝酒从五点到一点?怎么可能还有人拿过你的碗就吃你吃不下的米饭?
蔡康永说告别康熙。 他说,十二年來,有笑淚,有陰晴,相伴一場,人來人往,只是日常。一直以来我最羡慕的友谊状态就是康熙。能够十二年坐在一个人身边是什么感情呢?是看着你恋爱,看着出嫁,看着你生孩子,看着你成为众矢之的,看着你与往事和解。日常的友情,是你好,我也好。江湖的友情,是你走了,我为什么还要留下?
我想,小S的身体里面,还住着那个仗剑而行的侠客,无论她怎么长大;而蔡康永,无论这个貌似是老隐士的人怎么智慧,他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小S。你知道所有的轰轰烈烈都会落幕,你知道一个时代总要终结,你知道曾经欢笑过的江湖已经不那么纯粹,你却也知道心里总有一片柔情不死在望着这片江湖。
中秋节去珠海。跟朋友和朋友的朋友会合。我们仨都在广州,一个破韩企,一个破日企,一个破民企,各自奇葩的工作时间之外,我们仨都算是联系多的了,还是一年只能聚头二三。见面时天已经黑透,晚上十点来钟在野狸岛溜达,坐在岸边的台阶上看涨起来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打在脚下,抽烟,说话,看从头顶略过又消失在夜幕里的鸟群,没聊过去,没聊未来,没聊理想,没聊爱情,就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偶尔爆出一阵笑,偶尔沉默——没办法,我是韩企那家伙的女朋友,日企那家伙总害羞。但那一天没有男朋友女朋友大学室友,只有一片看不清的海,和海边的三个人。
那一天,更晚的深夜,深圳的朋友跟我们会合。我们是实打实的十几年好友,白天他去澳门,晚上才赶回来。一见面,递给我一瓶1L装的百加得,递给韩企那家伙一条云烟,跟日企那家伙点头说:终于见到你了。
好像那一天我开始明白,无论自己的那片江湖多么遥远,遥远到你以为它已经不见,它却还在你的心里面。在这个不时兴讲仗义,时兴说“对制度的维护高于对情义的追求,你才是个合格的管理者”的狗屁时代,你需要一碗酒,来提醒自己去内心深处看看自己的江湖往事,需要一碗酒,来跟不复相见的江湖中人继续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约定。
哪怕,就这么,一碗酒,假装这个江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