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出分手时,窗外正好刮过一阵狂风。 五年后地铁重逢,他已是科技新贵,我却还在为生计发愁。 他笑着问我后不后悔当年放手,我低头瞥见手机里刚收到的消息: 「气象局确认,五年前那场百年一遇台风中,有他为你挡风的监控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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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梧桐树被风扯得面目狰狞,叶片疯狂翻卷,发出哗啦啦的哀鸣,像是末日来临前的最后喧嚣。咖啡厅里光线昏沉,背景音乐温柔得不合时宜。
顾川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响起的,平稳,清晰,没有一丝波澜。
“林晚,我们算了吧。”
林晚捏着咖啡勺的指尖一顿,瓷勺碰在杯壁上,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叮”。她抬起头,像没听清,又像是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茫然地看着桌子对面的人。他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依然利落分明,只是眼神疏离,隔着一层她看不懂的雾。
五年了。她有时会想,如果再见到顾川,会是什么场景。或许她会优雅从容,或许他会有一丝愧疚。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地铁车厢轰隆作响,拥挤的人潮把她挤得几乎站不稳脚。空气混浊,弥漫着汗味和廉价香水的气味。她抱紧装着兼职服装的纸袋,试图在摇晃中保持平衡,一抬头,视线就那么撞进了一双深潭似的眼里。
顾川。
他站在几步开外,被人群隔开,却像立在另一个真空的结界里。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手腕上那块表的价格足够买下她在这座城市挣扎求生的所有梦想。他微微侧着头,听身旁精英模样的人低声说着什么,眉眼间是林晚完全陌生的沉稳与矜贵。
科技新贵。她脑子里闪过前几天在财经新闻上看到的模糊标题和照片,当时还以为是重名。
车厢猛地一晃,她踉跄一下,纸袋脱手掉在地上,里面那件咖啡店围裙掉了出来,沾上些许灰尘。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围裙,递到她面前。
林晚僵硬地接过,喉咙发紧,挤不出一个“谢”字。
顾川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从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到怀里廉价的纸袋,最后回到她微微涨红的脸上。他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不像笑,倒像某种精准的度量。
“好久不见,林晚。”他的声音比过去低沉了些,多了种打磨过的质感。
“……好久不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看来过得不错。”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陈述还是疑问。
拥挤的车厢仿佛成了舞台,所有嘈杂都退为背景音。他身旁的人精明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扫了一个来回,默契地稍退半步。
顾川看着她,那点似是而非的笑意又浮了上来,这次带上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审视,以及一丝极淡的,几乎被完美隐藏的嘲弄。
“怎么样?”他问,语调轻松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后悔当年没有死死纠缠?后悔在那场狂风里没有看透他分手背后的“苦衷”?还是后悔这五年来每一个想起他的瞬间,心口依然会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血液嗡地一声冲上头顶,耳膜鼓噪着,盖过了地铁的轰鸣。羞耻、难堪、还有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死死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尝到一点铁锈味。
她低下头,避开他那洞悉一切般的目光。
手机屏幕恰好在此时亮起,一条新推送横亘在屏幕中央,发件人是“市气象局”。
标题触目惊心——「关于五年前‘珍珠’台风百年一遇等级及部分珍贵影像资料确认公告」。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它。
文字飞快滚动,最后定格在一段附加的监控录像截图说明上。日期赫然就是他们分手的那一天。地点,是他们当年常去的那条背街小巷口。
通报文字冰冷而客观:「…确认现存一段位于榕树巷口的民用监控录像,完整记录了台风眼过境前最强风力的瞬间,极具研究价值。录像中可见一男子于狂风中使用身形为同行女子抵挡大部分风力侵袭,其行为…」
她的指尖瞬间冰凉,血液倒流回心脏,冻成坚硬的冰块。
照片模糊不清,风雨肆虐的镜头剧烈晃动。但她认得出来。那个只穿着单薄白衬衫、被风吹得几乎站不稳,却死死张开手臂把她整个护在怀里、用背脊对着狂风的人,是顾川。
是那个在十分钟后,用同样一双臂膀,平静地跟她说“算了吧”的顾川。
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尖锐地响起,车门唰地打开,涌入一股新鲜却冰冷的人流。
顾川似乎失去了等待她回答的兴趣,或者说,他已经从她的沉默和狼狈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嘴角那点弧度平复下去,眼神重新变得疏离而客套。
他朝她微一颔首,像是结束一场无趣的寒暄,转身欲走。
“等等。”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发颤,却像一根细针,猝然钉住了他的脚步。
顾川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挑了下眉,示意她在听。
林晚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厉害,只有眼眶是红的,但里面没有任何他预想中的泪水或悔恨。她举起手机,屏幕正对着他,那条气象局的公告和那张模糊却惊心的截图,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
车窗外的广告灯牌流光掠过,在他深沉的眼底投下瞬息万变的光影。
她的声音落在车厢潮湿沉闷的空气里,一字一句,砸得人生疼。
“那天的风……”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