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个身影弓着背，正在垃圾堆里找吃的。
他伸长了脖子和手，摸索着。唉，没有食物，只有塑料袋、树叶。他有些懊恼，呆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才过一会儿，它的肚子就坚持不住了，咕咕咕地叫，抗议着，表示它的不满，又像是在嘲讽他的一无是处。
“嘿，瞧瞧你，连点食物都找不到，真是没用。”
他苦笑着站起来，转身离开那儿，他想去集市上，那儿人多，说不定能讨到一点食物或者零钱。
【02】
“老爷、太太，行行好吧，给口饭吃吧！”路过的人并不理会，有的还呵斥他，“滚一边去，臭要饭的，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赔不起。”
他面不改色，继续乞讨。
这时，一个小孩向他走过来，略显拘谨。小孩手里攥着一个东西，是一个小小的面包，外面烤得黄黄的，还在表皮上抹了一层奶油，看着就很好吃。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死死盯住小女孩手上的面包，仿佛手里攥的是他的小命。
那个萌萌的小女孩局促不安地走来，“嘘！你悄悄地拿着，这是从我爸爸袋子里偷出来的！”她紧张地左顾右盼，细如蚊呐地边说边把手里的面包递给他。
他也左顾右盼，手在衣服上揩了揩，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面包，快速塞进兜里。他不说话，只嘿嘿嘿地笑，那女孩似乎也没有耐心等他说话，转身就走了。
他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嘿嘿地笑。
【03】
他步履蹒跚地走在林荫小路上，光透过树枝的缝隙落到他头顶，发丝里藏着他逝去的青春，只给他留下满身疲惫和一头白发。
说是一头，实则只剩了几根，稀稀疏疏地散落在脑袋上，唱一首岁月的挽歌。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尽头，远离集市和人群，是一个小小的棚子，是街头那家举家搬迁后留下的，见他孤苦伶仃，便赠与他了。
这棚子是由泥墙和茅草搭建而成，年久失修，四处漏风，下雨时还会漏雨。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俗话说，“狗还不嫌家贫呢！”他至少还有个家，比起那些流浪街头的同行，他再不济也有一个安身之处。
透过低矮的门望去，小棚子里放一张席子，席子上铺了一床破旧的棉絮，稀稀疏疏的，正如他头顶上摇晃着的头发。
席子旁边是一张“桌子”，上面堆放了一些东西。除了一小块肥皂、几件褪色和满是补丁的衣服，就只剩下一把面条了。
这面条是上个月讨到的钱买的，一直存到现在，没舍得吃，他预备等到中秋的时候给自己打打牙祭，但他现在实在饿极了。
【04】
他年迈的身躯越发佝偻了，腿还有点残疾，走在大街上，没少被人嘲讽。
还有一些年轻人，捂着嘴偷笑，对他指指点点。那个时候，他忽然明白动物园的动物的苦楚了，没有谁想被别人当做猴子一样看。
他艰难地弯腰蹲下身来，对于他这种腿略微残疾的人来说，实在是难为人，这个小小的动作，就使他满头大汗。
他从地上拾起几根细细的木柴，开始生火。
他颤抖着从半盒火柴里拿出一棵火柴出来，对着盒身斜斜一拉，火苗顿时冒了出来。这火光，在他心里，就如同寻常人家也买得起的烟花，美丽极了，因为它象征着生活的希望。
火柴比起古时的砖木取火要好的多。当然，更好的是打火机，但是他买不起，也没捡到过，那么，有火柴也是不错的。
火柴往木柴里一扔，开始冒出浓浓的白烟，然后火就一点一点燃起来了。借着火光，看到一张沧桑的脸，塌鼻梁、嘴唇略厚、颌骨和眼珠都很突出。
这样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人看，难怪讨不到钱或是食物，不把人吓死就不错了。他很清楚自己的长相，所以从来不敢直视人，乞讨的时候都低着头。
火已生好，那么，便下面吧。
他从一把面条里抽出一小把，放进滚水里，拿了两根树枝搅来搅去。火很旺，两三分钟就熟透了。
他端着碗，迅速地夹起来，夹得慢了就会烂在锅里，不好吃也不好夹，没有那么劲道。
这个所谓的“劲道”，好像对一个乞丐来说，颇为奢侈。他苦笑着，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面捞起来了，洒点盐，放上一点葱花，虽然没有油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他慢慢地把面条嚼碎，然后咽下去，葱花的香气在喉咙里回味悠长，升华到灵魂里。
【05】
他在棚子不远处的河沟里捧水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借着月光踩着台阶，回到了棚子里。
棚子里漆黑一片，他点燃一根蜡烛，想了想，又吹熄灭了。
蜡烛已经只剩下半根了，能省则省，留着没有月光的夜晚用。烛光一灭，棚子里顿时又黑漆漆的一片，安静得可怕。外面似有乌鸦在哀鸣，直教人渗得慌；又听闻青蛙爬在河沟里，不时鸣叫。
他被这叫声扰了心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于是起身披了外衣，走到棚子前的石墩那儿坐下，静静地发呆。
明天该去哪里乞讨呢？那小半把面条能吃几天？生活还有没有希望？是否死亡才是解脱？但活着才有希望，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么，便好好活着吧。
【06】
眼前是万家灯火，边上那户人家女儿回来了，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围在桌子旁。
老汉买了两瓶小酒，和儿子、女婿三个人就着花生米，边喝边聊；儿媳妇和女儿，正在偏房里同那个老妇人闲话家常；几个小孩子在玩弹珠，一个更大的孩子在茶几上写作业，眼光时不时看向电视机，里面放着他最喜欢的动画片。
他看得楞住了神，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滴落在地上。
星星点缀在夜空上，一闪一闪地；月亮从高高的天空中慢慢落下来，停靠在枝头，月光洒在棚顶。
远方的山峰和树木，在月色下露出轮廓。
对门那家的狗约摸是见到了生人，又在叫了。会叫的狗不咬人，只是示警，但也很唬人。
那狗体型颇大，獠牙很长，弓着背垂下身子来，呲牙咧爪的，倘若人转身就跑，这畜生会追上去，但也不咬人，只追在后面，喋喋不休，像聚在村头说闲话的妇人一样，很是烦人。
【07】
夜已深，月光越发明亮，田坎上隐隐约约有身影在晃动，那是去放田水的庄稼人。
他们在半夜前去引水，就没有人争抢了。
把水从水渠里引出来，让它流到自家的稻田里，等到天明的时候，也差不多快放满了，那时就会有其他的人把洞口堵上，又引水去灌溉自己的稻田。
他观察着夜晚的小村庄，四下无声，鸡和狗也沉沉睡去，灯火全都熄灭了。他看得乏了，转身回了棚子里。
此时，那家的公鸡开始打鸣了，狗也跟着叫了起来，局促的犬吠，像是在嘲讽他，也像是在嘲讽这个世界，也许它想唤醒这个世界罢？这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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