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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于我而言不啻脑中之毒素。若能放弃思考,将行动委于冲动,也许十四五岁便谈了恋爱,二十一二便结婚成家,二十八九也许已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然而假设并未如此成立,思考挥之而不去,使我屡次实践抽象理念。
在大学毕业的酒会上,一干大学同学皆互相拥抱,痛哭流涕。气氛之悲伤,乃是从未有过。而我只感尴尬,僵硬着脸露出刻意的笑。毕业之后,同学皆作鸟兽散,除一二挚友外,其他人与我再无联系。大约是因为直至大学毕业数年之后,我仍盲目相信单打独斗是我唯一的处世方法吧。
正是因为我无法违抗脑中的思考,且暂未学会深入思考,故而当现实违背理念时,情绪便如山崩,后果难以收拾。
众人痛哭流涕,互诉同学友谊之际,我在饭店的厕所里打电话给一个我初二时曾经暗恋过的女孩。
此事现在想来颇为蹊跷,因为这个女孩只在初中与我有过交谈,高中后则渐行渐远且几乎不通音信,当此大学毕业之际,我不曾见此人已有八年,而我竟发了疯病,突然打电话过去。
对方未接。短信问:“何事?”
我打字:“我喜欢你。”
回信曰:“你醉了。”
大概我不是醉了,而是醒了。
我后来反复思考,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时间点,做这样一件行为艺术。
那也许是在向过去告别。
隐隐约约中,我认识到,大学结束是一个真正的结束,纯粹幻想的世界结束了。
我硬着头皮说我不再是曾经的我,因为经历改变了一切。那之前,我以为如果对于我而言什么都不发生,对于世界而言,也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包括感情在内。
但我错得厉害。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而我希望的不变,则过于浅薄,我需要去找更加深刻的,不变的东西。
老周的工作室是一个能够让我安心度过时间的地方。每日一早前往,戴上耳机并开始画图,一直画到深夜便回家。平心而论,老周待我如友,且时常关照。建筑设计加班频繁,但我精神集中,则感觉不到时光流逝。
老周此人外看正经而学术,实则颇多乐趣,且有邪恶而搞笑的一面。大概是觉得我幼稚,平时多以向我灌注负能量为乐,例如:
“小L啊,找女朋友没。”
“没。”
”我教你,以后去搞个教职。给女学生改图——然后你就说她这里画得不好,那里也画得不好——“
”呃。“
”女学生一怕,你就能潜规则。“
还有一事,我实在记忆深刻,有一日工作闲暇,老周在大会议室中正襟危坐。忽然qq上呼我。我一看,消息写着:“小L啊,有没有片儿看?”
我生怕弄错,问“您说什么?”
“片儿,毛片儿!”
后来我便见证了在二十人大会议室的端头,副教授眼镜片反光地看片儿的淡定和潇洒。会议室外的过客匆匆忙忙,会议室内的副教授脸色深沉,似在思考某种新的哲学。
虽然我说着段子,但依然必须埋着头度过苦干的每一天,老周的批评毫不留情,我甚至怀疑自己还能否继续在建筑上干下去,那时往往陷入蛮干的境地,如果不懂,也不会用巧方法去学。虽然看上去在苦干,但偏偏就是原地踏步。
这种情况直到三个月之后才好转,看上去一切都进入了正轨,我做了两个项目,名字被写在主要负责人下面。项目已经提交,而我就等着奖金准备过年了。
但当真也不知为何,我再次被推上需要作出新选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