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虽是苏轼写给亡妻的词,但用于我对表姐的思念再恰当不过了。
表姐是二姨的女儿,从小我们就在一个村里住。来往颇多,故而比别的亲戚近了许多。在我心里,表姐就是我的亲姐姐。算起来表姐与我阴阳两隔已经整整十年了,她因病英年早逝,留给亲人们无尽的哀痛。十年来,她的音容笑貌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们经常在梦中相见,她神情凄然,默不作声,有一种有家难回的凄凉。是啊,她多么留恋她那个幸福的家呀!疼她的丈夫,爱她的女儿,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她的离去而彻底改变了,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痛。
小时候我经常上二姨家去玩儿。有一次趁二姨不在家,正好门口过来一个卖冰棍儿的,表姐从书包里快速翻出一把硬币让我去买冰棍儿,不记得买了几颗,反正吃完后就把棍和纸扔进灶坑里消痕灭迹,谁也没发现。二姨家有个果园,里面有好多果树,一到秋天果实成熟的时候,我站在树下望着通红的海棠果馋涎欲滴。她家的果是准备卖的,二姨很抠门儿,从不给别人吃,表姐就偷着摘一兜给我过过瘾。她还带着我和一帮孩子挖野菜、摘莜莜、放鸭子好不快乐。
表姐大我七岁,我上中学时,她已上中专了。有些题我不敢问爸爸,就问她,她都耐心给我讲。那时候我就想,她怎么什么题都会做呢?她从小就很孝顺,偶尔家里做好吃的,她都会给姥姥送一碗。她还经常帮我家干活,又快又利索,妈妈和姥姥都非常喜欢她。我家每次做好吃的,妈妈都让爸爸给她捎到学校去。她每次来我家,我都不愿让她走,用现在的话来讲,我就是她的粉丝,超崇拜她。
表姐个子高挑,皮肤白皙,体态苗条,是个标准的美女。她勤劳、爱干净、做事干练、人缘极好,到哪儿都有许多朋友。说来有一件事倒是很有趣,那年表姐年方十八岁,正读高中,一次她坐车去舅舅家,邻座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攀谈起来他和我舅舅居然还很熟,也不知表姐都和他说了些什么,反正没过几天他就拎着四盒礼到我舅舅家提亲来了。在他眼里,表姐就是他未来儿媳的最佳人选,无论如何不能错过,先把亲事定下再说。他自认为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天哪!都什么年代了,还定亲,简直让人啼笑皆非,舅舅自然是一口回绝了。可他不死心,接二连三去了好几趟,最后舅舅忍无可忍,把东西给他扔了出去,叫他再也不要来了,此事才算罢休。
表姐学习很刻苦,由于学校离家远,她在校外租房住。那时经常停电,她就点蜡烛学习道深夜,一次她不知不觉睡着了,蜡烛燃尽了淌在被上引起了火灾,很幸运她被烟呛醒了,总算有惊无险赔了房东不少钱。后来她到黑龙江上学,毕业后就在那里成家立业了。在中专,她从众多追求者之中慧眼相中了姐夫。姐夫虽比她小三岁,但非常成熟,还很幽默。跟他在一起没有任何烦恼。虽说是城里孩子,但到了农村什么活都抢着干,非常朴实。虽然远隔千里,但她时刻惦记着娘家。自从有了"十一"长假,别人都是走亲访友或旅游,她却携夫带女回娘家帮助秋收。姐姐已经多年不干农活了,之前她已经把钱寄给父母,让他们雇人干活,可是他们为了省下那笔钱还是决定自己干。就这样,姐姐拗不过他们,又心疼他们,于是就决定亲自回来干。这件事也深深影响了我。我最佩服的是姐夫,尽管很累,连农村人都打怵,可他仍然陪着姐姐千里迢迢回来吃苦。可见他们夫妻感情至深。从他们的婚姻里我知道了什么是琴瑟和谐。
每次只要娘家人去她家,她总是把应季的衣服从头到脚换个遍。临走还拿上一大堆东西。每年父母生日必汇钱来,这个习惯直至她去世后姐夫还一直遵循着。姐姐不但对父母尽孝,对公婆也极尽孝道。婆婆住院她主动请假伺候,出院后还把婆婆接到自己家里照顾。她和小叔子的关系也非常融洽。
在长春住院时,姐夫的两个弟弟(一个亲弟,一个堂弟),不远千里来看望嫂子。当时妈妈在场,虽然他们只待呆了两天,但这两天姐姐的吃喝拉撒全由他们伺候。一个弟弟给洗脚,剪脚趾甲,一个弟弟给轻轻洗头,梳头。这一幕把妈妈都打动了,多么和谐的叔嫂关系呀!事儿虽小,但即使亲弟弟也未必能做到。
姐姐得的是骨癌,在医院住了两年。临终前,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年迈的父母,尽管他们还有三个儿子,但女儿才是他们真正的精神支柱。姐夫承诺要像对待自己父母一样对待岳父母。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即使在他再婚之后,也每年带着妻子来看望二姨夫妇。姐夫的妻子也是个极贤惠的人,给大家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由于多种原因,我没能见上姐姐最后一面,至今深以为憾。据爸爸说,去吊唁的人很多,同事中还有不少退休的老人,他们都说老天不公啊!这么好的人,这样年轻,死瞎了。说起当时的情景,爸爸老泪纵横,姐姐既是他的外甥女,又是他的得意门生,从小在他眼前长大,其情不亚于父女,真的是心痛啊!
在她清醒的时候,我没有给她打电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些什么。除了病,什么都是多余的。一拿起话筒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只好默默地放下电话。妈妈一直待姐姐如亲生女儿一般,她的离世给妈妈也带来了沉重地打击。许久许久,我们两家人都无法从悲痛中自拔。
我想说姐姐这一生虽然短暂,但你嫁了个好丈夫,有过幸福美满的生活,还有那么多人想念你,这辈子值了。你的女儿已经考上云南财经大学。姐夫说无论他将来到哪儿,都会带着姐姐的骨灰盒,直到他去世,这辈子他和姐姐没过够,来生还要和你做夫妻,嫁这样的丈夫死而无憾!
姐姐,如果有来生,我们要做亲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