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的春雨漫过会稽城时，虞薇正在溪边浣纱。吴钩剑挑开她鬓边碎发的瞬间，少女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溪水潺潺。项羽的玄甲上还沾着殷通郡守的血，可那双重瞳却比姑苏台的月光更清澈。
"项将军..."她后退半步，绣鞋踩碎了水面倒映的流云。年轻的将军突然俯身捞起她飘走的茜纱，血迹在轻绡上晕开一朵红梅。
鸿门宴的烛火摇曳第七次时，虞薇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她看着范增的玉玦在刘邦袖口投下阴影，项羽的指尖却始终未碰剑柄。酒樽里的琥珀光映出张良耳语时翕动的嘴唇，当樊哙持盾闯入的刹那，她忽然按住焦尾琴——琴匣夹层里，鱼肠剑的寒意渗入骨髓。
宴散时项羽的披风扫落青铜灯树，虞薇在回廊截住他："将军今日不杀刘邦，来日必成心腹大患。"话音未落，对方突然将她抵在廊柱，重瞳里跳动着咸阳宫的火光："妇人之见！大丈夫当以力取天下，岂效荆轲诡计？"
虞薇的银簪在漆柱上划出裂痕。她想起三日前在阿房宫废墟，这个莽夫对着十二金人挥戟怒吼的模样，此刻却觉得他重瞳里的火焰正在熄灭。
彭城的秋月照在虞薇的剑穗上。她将楚军布防图塞进竹笛，忽听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项羽带着酒气掀帘而入，乌骓马的嘶鸣惊散了梆子声。
"又在摆弄这些机巧物件？"他夺过竹笛随手一掷，玉屏风应声而碎。虞薇看着满地狼藉，忽然发现他腰间换了新的锦囊——绣着"吕"字的金线在烛火下格外刺眼。
巨鹿的号角在记忆深处回响。那时他单骑冲阵，她隔着烽烟弹奏《十面埋伏》。此刻项羽的掌心抚过她发间白芷，酒气喷在耳畔："待我破了韩信小儿，用刘邦的头颅给你铸支新簪。"
虞薇的指尖触到他背后新增的箭创。帐外传来吕雉与萧何的私语声，像毒蛇游过锦衾。
垓下的寒风卷起楚歌时，虞薇正在给霸王枪系上朱缨。项羽突然抓住她手腕："跟我突围！"他的甲胄结满冰霜，重瞳里却燃着十年前会稽溪边的火光。
虞薇望向帐外飘摇的"楚"字大旗，忽然轻笑出声。她抽出鱼肠剑割断朱缨，赤色丝线在指间寸寸断裂："将军可知，当年鸿门宴的琴曲未完？"
项羽的瞳孔骤然收缩。虞薇的剑锋划过焦尾琴，藏在琴腹的江东布防图纷纷扬扬洒落——每张图右下角都绘着小小的虞美人。
乌骓马的悲嘶穿透雪幕。虞薇的剑舞搅碎四面楚歌，鱼肠剑映出韩信排开的八卦阵。当项羽的鲜血溅上她月白深衣时，她忽然记起阿房宫那夜，他指着十二金人说："待天下一统，我为你铸十二面菱花镜。"
"来世..."项羽的重瞳开始涣散。虞薇的唇贴上他染血的嘴角，鱼肠剑同时贯穿两颗心脏。她最后看见江东的桃花顺水漂来，花瓣上站着当年溪边浣纱的少女，正对着重瞳将军浅笑盈盈。
咸阳宫的春雪化了又冻。吕雉把玩着染血的鱼肠剑，忽然对韩信冷笑："你可知这剑柄缠的朱缨，用的是会稽城的茜纱？"新晋的楚王盯着剑身"虞薇"二字，想起垓下那夜穿透胸膛的，原是十年前鸿门宴上未奏完的杀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