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淋湿了记忆的窗;一片叶,落在心中的路上。我行走在落雨的秋季,一个人走走停停,看路边风景无数,寻找曾经留下的满是心痕的足迹,那一片片飘落的枫叶,透着一丝凉薄的气息,轻轻掩住那幽径。或许,岁月的尘沙已掩埋曾经的足迹,尘封已久的往事却还在落叶中呼吸,那些褪色渐黄的诗句,被封存在昨日的月光里,氤氲着一程山水。
岁月总让人感伤,往事总让人回味,生活却从来不曾教会我留住过往。人之所以悲伤,是因为我们留不住岁月;而更无法面对的是有一日,记忆,就这样消逝过去。“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纳兰性德在秋风劲吹之下吟咏着,整个身心全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大概,秋天就是这样一个令人触景生情的季节吧!看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进飘落,心头便更添一层秋意,不禁感伤地怀念起,那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遥远的故乡。
还能依稀记着茅屋袅袅升起的炊烟,母亲远远的呼唤,父亲温暖的双手,奶奶劳作的背影,这些场景依然在梦中。大凡从农村走出来的人,都会怀念他们的村庄。村庄,就像一颗千百年的参天大树一样,祖先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后人们就是枝枝叶叶,我们就是它的叶。其实这是根脉,由根脉而衍生出了命脉、文脉、情脉等脉系,便使村庄更加充盈、灵动起来。
在农村,房子都是常见的四合院,活动的面积很大,所以几乎每户人家都会养几只鸡、鸭、鹅……这些家禽不仅可以把我们吃剩的饭菜解决掉,到了过年过节还可以省下一笔买肉钱。我家也经常养鸡,奶奶还专门为鸡公鸡婆们盖了两层楼——鸡舍。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鸡窝里的公鸡“喔-喔-喔”地引吭鸣叫起来,一只鸡叫了,另一只也跟着叫,最后便是一整个村庄的鸡,很是热闹。人们屋子里的灯都三三两两地亮了,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谈话声,过了不多时,河岸边拍打衣服的声音,淘米煮饭的声音,此起彼伏。我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鸡窝门掏鸡蛋,之后撒一把麦粒在地上,看着一群鸡争先恐后冲出鸡窝,脖子一伸一缩,“得、得、得”地不停啄食。在农村每户人家都会有自己分配的田地,我们家的都是我奶奶在耕作。有时春种秋收的忙季,奶奶会带着我下田,看着脚下,这是属于奶奶的土地,奶奶的希望,甚至灵魂都铸刻在这里,她喜欢这片土地。从秋播、春锄、夏收,奶奶都小心翼翼,生怕哪个环节做的不到位影响收成。冬天,奶奶总是期盼着,期盼着一场纷纷扬扬的雪,哪怕是下得不够厚、不够透。炎炎烈日,在田埂上休息的奶奶和她脚下的土地一样沉静。有时,她把擦拭农具也当作歇息,渴了便停下来喝两口水,汗水沿着皱纹曲折蜿蜒下来,从下巴滴落进泥土,留下深深的一点印记,但是,每当凝视着眼前平展了的几十垄像面包一样的麦地,脸上的皱纹舒展了。我在一旁帮帮小忙,玩玩耍,抓抓虫子,皮肤也晒的黑黝黝的,没有城市女生的秀气。农村的生活总比城市的自由,也快乐很多,这是我在搬进城市以后的感想。
在我上高一那年,突然有通知要拆掉我们的村庄,重建崭新的公寓大楼,我们被迫舍弃我们的村庄,奶奶离开了属于她的土地,鸡也被变卖掉了,曾经冬天取暖用的灶头也拆了,我们搬进了空荡荡的别墅,心中就感到有一种失落感。城市人的生活较农村人的生活是有很大区别的。城市人当时髦的非得时髦,每每漫步在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总是被嘈杂的人流和车鸣以及乱七八糟的声音包容,让人不能安生。每走一段路都需十分的小心,没准儿就被来来往往的行人撞个满怀或者被踹上一脚,而乡村的静像是专门为乡下人准备的。从那至今,我们也都慢慢融入了城市生活,但远离了自己的村庄,还是会有一种不痛快,是灵魂深处对养育我们的村庄渴望和叫嚣吗?经过曾经的村庄,废墟变为了一座座别致崭新的大楼,这一切都是陌生的,冲击着我的视觉。我透过大楼,看见我们的村庄,仿佛它还存在于世,它的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地印刻在我脑海中。我最怀念的,还是那个生活过感情最深的村庄。 文/王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