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我看着从小被我养大的弟弟，此刻拿着枪，指着我。
四年前，是我亲自送他进的警校。
他穿着警服的样子，真好看。
我浑身都是血，本就漆黑的眼睛在满脸鲜血的脸上更显的像是永不透光的深渊。
我轻笑。
“拿稳，开枪。”
【四年前】
“大学里有什么事情记得给姐说，生话费不够一定要说，别苦了自己。”
我边说，边整理着弟弟的衣领，满是不舍。
“姐，我又不是小孩，更何况这是公安大学，我哪有时间花钱。”
我指上了他的脑袋，说：“你打游戏往里面充钱当我不知道啊，生活费全充进去饿的低血糖，老师打电话给我，以为咱家里真穷的吃不起饭了。”
弟弟嘴一噘：“高中时候的事情，还说我。”
我摸摸他的头，嘱咐了几句，便目送他进了校园。
两年了，我送他上了大学。
爸，妈，你们看见了吗？
我叫梁欣，刚进校的弟弟，叫梁仁，两年前，仅仅只是因为十块钱，梁家，家破人亡。
父亲是某上市公司的高管，一次财务查账，发现有十块钱怎么也对不上，财务便一直加班到深夜，恰好被同样加班的父亲看见，父亲出于同事间的关心，便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直到后来，父亲发现有人挪用公款，唯一的证据，就是父亲手上采购合同。
财务查账少的十块钱，第二天，父亲的上司李强去了一趟财务，便莫名其妙的补上了，父亲此时便存了疑心，私下调查，李强做的十分周密，查不出一丝痕迹，直到采购合同，到了我父亲的手上。
数目不对，我父亲一眼便看了出来，例会上，父亲要求采购一事放一放，李强却起了疑心。
当晚，李强上我家，借给我庆生的名义，堂而皇之的进了我家门，我的母亲还十分热情的将他迎进家，殊不知，迎来的是灭门之灾。
我当时在厨房开开心心准备自己的生日蛋糕，我家的厨房位置比较靠里，客厅里的人看不到厨房，李强因此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大三的我特地请了假回家，反正离的不远，索性回家过好了。
我真的是庆幸，我请了假回家，否则我怎么知道该找谁报仇。
不一会儿，客厅传来摔杯子的声音，李强和父亲吵了起来，字里行间我听懂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公司在父亲的提醒下，发现了李强挪用公款，但没有证据，唯一的证据，便是父亲手里的合同，李强没有办法，求父亲放过他，父亲先是不语，后说，合同不在他的手里，李强恼羞成怒，砸了杯子，与父亲争吵起来。
父亲将他赶了出去，却想不到，李强丧心病狂，转头回来，偷偷拉了闸，多搭了一根铁丝在保险上。
我父亲发现断了电，便去检查线路，父亲没有看见保险上的铁丝，当场触电身亡，我的母亲寻过去，李强就躲在一边，一刀杀了我母亲，因为角度刁钻，不需要伪装看起来便像是母亲摔倒，撞在了刀上意外身亡。
我并没有注意许多，父亲母亲去拉闸许久没有回来，我便出门看了一眼，当即跌坐在地，李强手里拿着刀，威胁我。
“你可以去报警，只要我没让警察抓住之前，我一定杀了你弟弟。”
我吓坏了，又看到父母的尸体躺在我面前，我好害怕，呆呆地点了点头。李强还是不放心，抡圆了胳膊给了我一棍子，这一棍子，李强想着我不死也落个残疾。
真是让他失望了，我不止没死，不止没残疾，我还清清楚楚记得他的脸，出院回家取了拍到他行凶的摄像机。
我要他，生不如死。
报警是我弟弟报的。
警察来了之后，查遍了我家，里里外外都翻了，他们也抓了李强，监控上也显示了确实有人拉了我家的闸。
可我家是独栋，监控是小区的监控，看不清拉闸人的脸，更没拍到他是怎么杀了母亲的。
就是这么多的巧合，我父母的被谋杀身亡，生生变成了意外死亡。
这个结果，我跟弟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可警察办案讲究证据，再加上，警察大哥告诉我，似乎有人用钱收买了不少证人，有人翻供。
过也只是猜测，或许警察叔叔也只是看我不满结果，暗戳戳提醒我罢了。
警察可以不帮我报仇，既然正途不可以，那我就亲自来。
李强被公司告上了法庭，合同真的不在父亲手里，父亲前一天趁着开会把合同给了公司另一位高管，他将合同给了总裁，所以当晚，我父亲没有说谎。
李强满脸的不可置信，早知合同不在姓梁的手上，他又何必手上沾了两条人命。
李强被判了五年。
我跟弟弟，凭借父母留下的财产，毕了业，弟弟也考进了警校，虽然父母留下的足够我们生活，可我们还是活的比较节俭。
毕竟还没有挣钱的能力，不能还没有报仇，就困住了自己。
计算机系毕业后，进了一家外包企业当了一名测试。
我的计算机说不上学的多好，只不过当年高考考了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分数，又不喜欢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对电脑还有点兴趣，便念了计算机。
如果不是家中突变，想必弟弟高考，跟我差不多的结果。
父母的死，刺激弟弟拼命的学习，弟弟说，他一定要考上公安大学，亲手报父母的仇。
然后作为人民英雄，保护我。
……
“姐。”
梁仁回头，叫了我一声，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我温柔的看着他。
“姐，等我，不要做傻事。”
我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自从父母死后，我受了极大的刺激，甚至父母葬礼那天，我没有哭，很平静，甚至很冷漠的主持完了葬礼，我眼底的恨愈发难以掩饰，来了的亲戚都不敢与我多说几句，一肚子安慰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弟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六年，我越来越疯狂，甚至只是因为弟弟的班主任说了一句弟弟没有父母有些不服管，我便掀了教师办公室，还是弟弟拉走了我，他带我去看医生，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随便搪塞几句过去。
送弟弟进去了学校，我便准备回家，我在北京找了工作，租了一套房，这样弟弟放假便不用来回跑，我们见面也方便些。
我来北京，也不止这一个原因。
“梁欣，这个bug是怎么测出来的？我复现不出来。”
问我的人叫李宇飞，是我的同事，负责开发的，他，正是我来北京的另一个原因。
他是我的前男友，我们是大学同学，都是计算机系的，大学时，我们在一起了，毕业后他为了求发展，求着我与他一起来北京，我没有答应，便与他分了手，后来弟弟考到北京，我本不打算跟过来，后来想到他，想着或许会碰到，还真的来了北京，后来应聘到这边，发现跟李宇飞一个公司，起初我没理，他到调了项目组，巴巴的跟了过来。
我白了他一眼，说：“怎么复现不出来？这不随便点点就看见了吗？”
“我当然看见了，我是想问，梁大工程师，晚上可否赏脸，我请你吃饭啊？”
“不去。”
“哎呦，别拒绝的太快嘛。”
我放下打字的手，转头看他，说：“李大工程师，你搞清楚一点，咱俩分了。”
他压低了身子，嘴角的笑意更浓：“我可没答应，当时你说分手，可伤透了我的心，要不是小仁说你来了北京，我可不会跟过来。”
“你，你毕业没走？”
“当然没走了，我送了一年多外卖，为了不惹你我还特意避开你家小区。”
“你没走为什么不找我，我气了好久。”我现在真想捏死他。
他倒是看起来满不在乎的，继续说：“我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你随随便便提分手，我怎么能让你知道我没走，那不是以后更好让你拿捏了。”
我无语。
叹了口气：“晚上几点。”
就这样，我们重新在一起了，似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四年后】
“梁大工程师～”
李宇飞又一脸贱笑的凑到我的跟前。
“晚上赏个脸，我请你吃饭呀。”
我又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又凑近了些：“我妈想见你。”
一瞬间，我红我了脸，嘴角弯起。
他笑的跟个傻子一样：“下班就去，我带你过去。”
下了班，他带我来了一家家常菜馆。
“我知道你不喜欢西餐，量少，怎么样，东北菜，你肯定喜欢。”他一脸贱笑。
我真想捏死他。
虽然我不是什么富家小姐，但爸妈也将我养的知书达礼，在人前也是能装上一番，他到好。
暗讽我是猪是吧，迟早捏死他。
刚准备进门，就听到一阵嘈杂。
“秀玉，求你了，让我看一眼儿媳妇，我保证，我就看一眼，我绝对不再打扰你们，我就见她一面。”
“你不配见她，走开，我们跟你没有关系！”
我转头，瞪大了眼睛。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张脸。
“妈！”宇飞跑了过去，护住他母亲，将眼前的男人扶了起来。
“爸，这里闹不好，欣欣就在外面，你不想让她看见吧。”
李强回头，看见了我，跟看见鬼一眼，腿抖的要站不住了。
我冷笑，歪头看着他。
他夺门而出，头都不敢回。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李宇飞是他儿子。
这顿饭我自然是没心情吃了，转身往回走，宇飞出来拉我：“欣欣，不是，我爸他不是故意的，他刚出狱…”
“不用说了。”我打断了他，又说：“你要真的喜欢我，以后，离我远一点。”
我走了，李宇飞想不通，到底为什么。
我坐上了公交，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我知道，宇飞他不知道李强杀了我父母，他八成都不知道为什么李强入狱，他母亲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就起诉离婚了。
我轻笑，像是在嘲笑这命运，又是在嘲笑我自己。
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李宇飞就打了一个星期的电话，发了一个星期的信息。
明天周六，一个计划，从我心头涌起。
我看着宇飞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打字。
“明天，公司天台等我。”
李宇飞秒回：“好。”
这次，我一定要让李强，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
我在天台吹着风，俯瞰城区，真美啊，哪怕是周六，也到处都是在工作的人，每个人就像一枚精巧的齿轮，让整个城市运行起来。
“欣欣，欣欣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来了。
我从栏杆旁走了过去，走到他面前，他抱住了我，像是松了一口气：“欣欣你终于愿意见我了，欣欣我爸他不是故意的，他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家？哼。”我冷哼一声，藏在袖子里的刀抵上了他的脖子：“如果不是你们，我会没了家吗？我会跟小仁没了父母吗？你有什么资格说带我回家，你配吗？”
“欣欣，你，有话好好说，怎么了？”他放柔了语气，极尽温柔，安抚我的情绪。
我控制不住的流泪，六年了，我终于可以将心中所有的恨意发泄出来，我冷笑：“你妈没有告诉你吗？上次我扭头走了，你妈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沉默了，看着我的眼睛也慢慢沉了下去。
他说：“我以为，我可以弥补你。”
我哭的更厉害了：“弥补我？怎么弥补，你当我爸吗？”
他哑口无言。
我转手拿了他的手机，锁屏密码是我们大学认识的那一天。
心中酸涩，我止不住的流泪，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李强，还发了定位。
没一会儿，李强就爬了上来。
他一直跟着宇飞，他心里也清楚，我肯定会干什么事，便一直跟着。
“梁欣，你放开他！你要我干什么都成！”李强嘶吼着。
我擦了眼泪，笑着看着他：“呦，怎么，这就怂了？你怎么不威胁我，要杀了我弟弟啊。”
“也对，梁仁现在是刑警，你也没那个本事杀他。”我抵着李宇飞的刀已经刺进去了一点，点点血腥刺红了李强的眼睛。
“不要！我求你，不要……”李强跪了下去，嘴里一直念叨着不要，他说他后悔了，当年是太害怕了，他害怕挪用公款的事情让公司知道，他还不起，他真的还不起，他不想丢了工作，他不想，他不想自己努力大半辈子付之一炬。
正在李强那般虔诚道歉的时候，楼下警笛连连，原来是对面楼工作的人看见了，报了警。
我低头看了一眼，说：“李强，你说我杀了你儿子，跟这帮警察同归于尽，怎么样？哈哈”
“你疯了？欣欣我自己死，你别杀人，你不可以杀人！”李宇飞开始挣扎，刀又进去一分。
李强急了：“我替他！你爱宇飞是不是，我替他，你亲手了结我，你亲手杀我，这比杀他痛快是不是，你杀我，你杀我！”
警察已经上来了，我终究下不去手。
我一把推开李宇飞，刀抵上了李强的喉咙。
“姐！”
梁仁一把接住了李宇飞，大喊。
六年了，梁仁不敢在姐姐面前哭，不敢让她担心，不敢提起父母一丝一毫，怕的就是今天。
一队刑警，拿着枪，对着我。
梁仁的一声姐，把他上司都喊懵了，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止他。
“姐，你放下刀，法律会制裁他，你放下刀，跟我回家，好不好。”梁仁顾不得身后的同事，泪流满面。
我轻笑。
一刀割断了李强的颈动脉。
一切太快，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李强的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就这样咽了气。
鲜血溅了我一身，我的脸上也是李强喷出来的血，脸上的表情却笑的那般温柔。
“法律如果真的会制裁他，今天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我相信法律会制裁他，有证据可以制裁他，可我不想让法律制裁他，我要亲手让他付出代价。
风轻轻拂过我的脸庞，梁仁拿枪的手微微颤抖。
我走到他身边，瞬间十几把枪都上了膛。
我握住梁仁的手，笑的轻松：“上膛。”
他不肯，我便用刀抵这自己的脖子：“上膛。”
梁仁颤抖着，上了膛。
我将他的枪，抵到了自己的胸口。
“拿稳，开枪。”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不停摇着头，眼泪止不住的涌，嘴里不停喊着姐姐。
我似乎已经听不到了，好在枪上了膛，即使我不会用枪，扣个扳机还是会的。
我握着他的手，扣了扳机。
梁仁干净的衣服，干净的脸庞，瞬间变得鲜红。
他撕心裂肺的叫喊着，我却什么也听不到。
我好像，看到了父母，冲我笑。
“爸，妈，欣欣来陪你们了…”
——
“你姐姐，早就找着了李强杀人的证据。”
梁仁一言不发，却抬头看了一眼他的队长。
“你自己看吧。”
那是一段视频，视频里的女生明眸皓齿，笑的那般开心展示着自己的蛋糕，视频的右上角，刚好拍到了李强放铁丝，拿着刀的全过程，只是当时，梁欣一直不敢看这段视频，没有发现拍到了李强杀人的证据。
后来，在李强跑去纠缠那天，她终于打开摄像机，看了视频。
队长有些心疼，将那枚二等功勋章放在桌子上，拍了拍他，转身出去了。
“小仁，这是姐姐，最后能为你做的……”
“姐，你都有了证据，你为什么还要杀他呀，你为什么要死啊，为什么呀…”
梁仁看着视频里的人，泣不成声。
——
“梁欣，我喜欢你。”
大学校园里，夕阳下，少年拿着一束花，害羞到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女生。
女生挽了挽耳后的碎发。
“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