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时常孤零零地望着窗口,他的眼神漫过空旷寂寥的长空,漫过轻柔飘渺白云,甚至漫过了从未停止流淌过的时间,当他对着天空久久凝望的时候,他就会明白什么叫做永恒。
他是一只瘦小,病弱的白猫,一年前的冬天,他的母亲在稻草堆里把他生下来,没过几天,他就被母亲抛弃了。那个时候,天气冷得要命,他独自卧在在街角的垃圾堆旁,又冷又饿。当他现在的主人——那个善良的小女孩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全身冻僵了,唯一能动的就是他的小爪子。小女孩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她温柔又体贴地对待他,给他洗热水澡,喂他喝牛奶,还用箱子和柔软的棉布给他做了一个温暖的小窝。
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完全地好起来。和其他活泼可爱的小猫不一样,他总是生病,永远都是孤独安静地卧在角落里,看起来总是病怏怏的,而且郁郁寡欢。善良的小女孩并没有因此冷待他,她用甜美的声音地给他讲一些他听不懂的故事,抱着他到宠物医院去看病,费劲一切心思想让他活泼起来,有一次,邻居家的大黄狗欺负了他,小女孩抱起瑟瑟发抖的他就跑到邻居家,对着大黄狗一顿乱踢。
小女孩喜欢他,他知道,所有的人都很喜欢他,但他无法融入他们。他脆弱,敏感,对周围的一切事物怀着深深的恐惧。所以,这种与生俱来的忧郁和孤独让人们总是对他抱有一种担忧的眼神,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可怜的猫。
他以为自己生命就要在了无生趣的生活中悄无声息地结束掉,可直到那一次,一只麻雀从天空中跌落下来,落到了他时常凝望的窗前。
她受伤了!鲜红的血从她的翅膀下滴落,触目惊心,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窗台上,虚弱地喘着气,生命在她的身上一点一点地流逝。那一刻,他“喵”地大叫了起来,在小女孩的家里,他很少叫得这样大声,小女孩闻声赶快跑了过来,看到了窗台上奄奄一息的麻雀。
麻雀得救了,他十分相信小女孩的医术:她总是那么温柔地对待每一只小动物,渐渐地,麻雀的翅膀好了起来,小女孩把她放在了一个小笼子里,猫每天都会故意找借口在那个笼子前走来走去,他希望麻雀能够关注他,认识他,甚至和他成为好朋友,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勇气和她说一句话。
麻雀在小女孩的照顾中生活得十分快乐,她和小黄鸡成了好朋友,和斑点狗成了好朋友,甚至邻居家的大黄狗从门前经过她都会对他微笑,可是对猫,她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像世界上从来不存在猫一样。猫伤心透了,他每天都无比羡慕地看着麻雀和其他的人有说有笑,可他自己却始终不敢接近她。
她是那么美丽,像个堕入人间的精灵!猫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他喜欢偷偷地躲在角落里看着麻雀,喜欢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如果她肯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那该多好啊!
那天,大黄狗又从他们的门前经过,当着麻雀的面,他轻蔑地嘲笑了猫的胆小,懦弱,说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独自缩在角落里当缩头乌龟。这个时候,小麻雀才第一次用她那漂亮的眼睛看了他,猫感到身体一阵触电般的震动,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甚至忘记了大黄狗攻击他的话!然而,麻雀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得很久,几秒钟后,她就已经又和别人在说笑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我们可怜的猫,已经沉浸在这片刻的幸福中无法自拔了。
几个月后,小麻雀的伤已经完全好了。那天早上,小女孩打开麻雀的笼子,用双手将麻雀托在掌心,“去飞吧,我的小麻雀。”她站到窗前,打开窗户。
只听麻雀“扑”地一下就顺着窗子飞走了,“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好心的小女孩!”麻雀边飞边喊道,接着,她那轻盈的身姿就消失在了辽阔的天际。
猫的心都要碎了,他对着空旷的天空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像一个濒死的人在费力地挣扎,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小女孩把他从窗前抱走,他死活不肯,最后竟然挠伤了小女孩的胳膊。小女孩哭了起来,发誓再也不要管他了。
他叫了三天三夜,直到他声嘶力竭:第三天晚上,他趴在窗台,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天空,好久好久都没有变换过姿势。
小女孩担忧地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惊讶地发现他那宝石般的眼睛里似有水光盈盈闪烁。从此之后,猫就像灵魂被掏空了一般,终日寂静无声地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去吞噬他的孤独。他再也不会叫了,取而代之的是永无休止地对着天空凝望。
“她说她会回来的。”猫每天都这样想,每天都千遍万遍地告诉自己,“如果她回来,我一定会告诉她。”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小麻雀从来没有再次出现在小女孩家门前。
几年后,小女孩要搬家了,猫此时已经老得不愿意再走动一步。行李收拾完后,小女孩伸手抱他,想要将他一起带走。可是,他炸了毛一样“喵”地一声对小女孩现出他锋利的爪子,他的眼中闪动着怒火,这股怒火让小女孩的心冷了一半。
“我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你会饿死的。”小女孩还是不忍心,“来,跟我走吧。”
猫不理睬她,威胁似的伸着他随时准备战斗的爪子。小女孩无奈,她的家人已经在催她了,“我走了,”她最后看猫一眼,“祝你好运。”
随着大门的打开,猫却一下子跑了出去,他疯了一样地在街道上狂奔,马路上的卡车呼啸而过,几乎是一瞬间,他被撞的血肉模糊,灵魂归于了天际。
小女孩尖叫一声,大叫着跑到马路中央。她抱着猫哭了很久,当她在处理猫的尸体的时候,她惊愕地发现这只猫没有心脏。
因为他的心,早已经在麻雀飞走的时候,破裂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