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色昏暗,周围茂密的树林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不断地向可可袭来,可可弓着腰猫着步急切向前,穿过这片林子就可以到心安村了,那是他和悠悠一起长大的地方,也许悠悠正在院子里那颗大榕树下等着他,请他喝刚切好的新玉茶,对他说她已经原谅了他不辞而别,皎白月光撒在她身上泛起一圈黄白色的光圈,纯净美丽。
突然幽暗的前方出现了一点绿色萤火向他飞来,可可急忙用手揉了揉双眼以确定这不是由视觉疲劳引起的幻像。不多时萤火已飞到他正前方似与他对视,条件反射地用手挥了挥却惊奇地发现这萤火会躲闪。借着树林里微弱的光可可已尽力激发眼睛最大视力值依然无法看清这萤火到底是什么,但,它貌似毫无恶意,反而挺亲人。
也罢,许就是一只体型较大的萤火虫。
一阵树叶的沙沙作响声突又把可可的心给提了起来,这片树林给他的感觉很压抑,圆月无光,阵阵妖风吹得树枝如鬼魅般摇摆,一浪高过一浪的叶子磨擦声如催命符咒不断冲击着本就提到嗓子眼的心。顾不得许多,可可再次猫着腰如做贼般全身力量驱动双腿快速前进,专注于腿部力量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那点萤火亦随着他的腿步始终绕着他的身体转圈,完全不受他速度的影响,许昰萤火绕飞得太快以至形成了绿色的光圈。
道路尽头的光亮越来越明显,为冲进光亮可可拼尽全力加快步伐,当他终于越出树林边界不由得如马拉松比赛到终点一般举高双臂抬高腿拥抱胜利之喜,如果他脚下没有那颗石头的话……
“啊……”突如其来的失重让可可触不及防狠狠摔了个狗吃屎,这一摔把本该在裤兜里的钱包给撵了出来,放在钱包夹层照片上的人儿明亮动人,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无声地对看到照片的人宣告拍照时她有多开心幸福。
可可所有专注力都被照片里的人儿所勾住,就那么趴地上怔怔地望着照片出神,记忆被拉往十年前……
“哥,你真的要离开我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紧紧抓住可可手臂的人如不仔细分辨认不出是个女孩,她留着比男孩还短的头发,瘦高地身上过度宽松衣裤搭拉着挂着,脚上拖着双明显过长的鞋子,浑身上下脏兮兮,唯独眼睛干净且明亮,明动幽黑的眼睛里蓄满泪水,眼眶兜不住涑涑往下掉,鼻头微红不停抽泣着,嘴角往下布满了委屈。
“悠悠,等我赚到钱了就回来接你。”拔开悠悠紧抓的手,用衣袖轻轻擦干了她脸上泪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必须出去赚钱,地里的稻谷、玉米我都种好了,你记得除虫除草,另外,家里那只生蛋的母鸡你要多喂一些,这样你每天能有一个蛋吃……等稻谷、玉米可以收获我就回来了。”
“可是我不要自已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害怕。”这个贫困落后的小山村里每天都有被打得满身伤痕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六年前父母上山采药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留她一个人孤独活着,若不是一年后同样失去父母的可可出现,想必她会死在寻找父亲的山森里。
“别闹,我没来之前你自己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我是出去赚钱又不是不回来了。”微怒、严厉、不耐烦的语气让悠悠收住了抽泣声,她知道再闹下去可可就真的生气了。
“那等稻谷可以收获了你可一定要回来哦!”独自生活那一年的无依无靠,每天要面对村里不怀好意男的种种防备无不刺激着悠悠敏感的神经,她只能把这种不安寄托在稻谷可收获后许诺回来的可可身上,这五年因为有他陪伴她无比心安。
“好。”答罢,可可抱了抱悠悠便头也不回离开了家离开了小山村。
那一年,他十九岁。
二、
在山森间穿梭攀爬了一天一夜后来到了最近的小镇上,饥肠辘辘站在包子铺前看着热气蒸腾的包子口水直往外涌。五角两个白胖包子促使他胡乱摸着全身能够藏钱的地方,在随身包裹夹层里找到了深藏的20元钱同时也翻出了悠悠缝制的钱包,里面放着本该留给悠悠的50元钱和一张悠悠照片。
这70元钱是他们去年一年省吃俭用存下的,悠悠全给了他。此时肚子咕咕声提醒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无心想太多,从叠放整齐的小钞中抽于一元买了4个大白包子饿狼般猛往嘴里塞,直到嘴里实在塞不下才坚难慢慢嚼碎吞咽。
“你那招满人了没有?”
“厂里要30人,现在才招到了18个,出发前看还有没有人来。”
“人前几天都被几个大厂给招去了,都一百几百的要,这个小地方已经没有那么多青壮劳动力了。”
“可不是嘛,我老婆都进厂了……”
可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旁边两个男人的对话,好像是招人进厂打工,在小山村里就流传着去大城市打工一个月的收入相当于小山村正常家庭年收入,这样他努力工作两个月就可以还清这几年欠村民的钱,带悠悠一起出来工作了。
“叔,你看我可以跟你们进厂吗?”手上未吃完的包子在可可无意识紧握下流出了汁水,滴到了满是尘泥的鞋子上。
听到询问两个男人停下闲聊打量起眼前这个瘦高孩子,蓬头垢面,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地,就连手上的大白包子都染了泥土色,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嚼着未咽食物,一副乞丐样。
“你多大了?”穿着红衣服叼着烟的男人盯着他问道。
“17了。”
“你家人同意你进厂打工吗?带了钱了?”掐灭了烟红衣男又问道。
“他们同意,带有钱。”悠悠虽然不是很同意他出来,但也未多阻拦。
“成,带好身份证,到那群人那一起等着。”
顺着红衣男手指的方向,一辆中巴车旁或站或蹲集了十几个人,每个人身旁的红白兰编织袋都塞得鼓鼓囊囊,不少人甚至带了桶和冬被,可可紧了紧肩上悠悠一针一线缝制的布袋,小心翼翼地包好面目全非的包子,昂首往人群中走去,那从容地步伐似在迈进全新生活。
人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聊对进厂生活的期待,憧憬着赚到钱之后美好未来。可可寻了一小块空地蹲着,拿出剩下的包子扯小块放到嘴里,每一小块就是一口,一口便要在唇齿间碾压翻滚上百下方慢咽,直到手里的包子全部送入口中,红衣男才走到人群旁。
“十五分钟后咱们上后边这辆车,座位随便坐,要开三天两夜才能到工厂,大家买点干粮和水带身上,碰到路况不好车开得慢没能在饭点时间到达停车点可以先将就填肚子。”
当可可拎着水和干粮来到车旁时发现大伙都已经上了车,跟着上了车之后发现每个座位都有人了,可可有些不知所措,拎着着袋子杵着。突然身体被一鼓力量拉坐到了座位上,当屁股接触棉软坐垫他立即跳了起来,嘴里连声说着对不起。
“哈哈哈,你为什么跟座位道歉?”一阵轻快笑声伴着疑惑冲进可可耳朵,他不是坐到别人身上了吗?微微抬头定睛看向刚才坐的位置,座位上空无一人,只有靠窗位置上的小姑娘正笑嘻嘻看着他。
窘迫的坐下之后可可把包裹干粮等随身物品一股脑全放在双腿上,紧紧抱住,生怕一不小心被碰掉了。
“你可以把东西放头上。”一直看着他的姑娘开口说道。
放头上?坐车的要求这么奇怪,明明放腿上比放头上舒服。“哦。”虽心有疑惑,但可可还是双手拿着随身物品举到了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