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我我可能真的要离开这个我生活十几年的家了。
这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小区了,出生在千禧年,我二年级遇见它。我总是叫他老破小,但我知道是父亲努力了好久好久才买下的,十几年里周围建了新的小区,对面小区也拆迁重建成了高高的十几二十层的楼房,但我家小区笨笨的,没有被拆迁给我经济上的帮助,也没有被翻新变得好看些,他就这么一直躲在瞬息变化的时代洪流的角落里,一直陪着我度过我最快乐的少年时光。我和它都是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没有能载我的船。
离开这里是父亲很突然的决定,但一切都有预兆。早在五年前那套新房子装修好的时候,父亲就提议搬家,只是我和母亲一直舍不得这里,就只好作罢。但最近地震频发,虽然都不大,但一时间人心惶惶,更别说我们这里只是楼板结构的老楼了。
我躺在出租屋里,空气算得上是新鲜,以前妈妈总说我屋子里有股味道,我只觉得躲在自己床上盖上被子闻着那气味会很安心,像小时候那样。在外面上学睡了七年宿舍,小床总是觉得束缚。每次放假回家我都要在床上摆成“大”字型才会觉得满足,关上屋门,冰冷和恶意就被我挡在屋外,现在我也试着摊开四肢,并没有觉得安心。
离开得突然,我甚至没来得及告别。一楼奶奶对我可好了总是会送吃的给我,前几天早晨给我送了几根煮玉米,但我没睡醒迷迷糊糊地接下了,好像忘记了说谢谢了,奶奶会怪我吗?不会吧,我只记得她一脸心疼地让我赶紧回去再睡会,嗯,一楼奶奶对我可好了。哦!我忘了楼下的几只流浪猫了,我好像没有机会再给它们喂火腿肠了,但它们可饿不着,可机灵着呢,小区总有人来喂它们。楼下有个比我小一岁的邻居弟弟,小学初中那会儿我俩总在一起玩呢,那会儿我总爱在客厅趴在地上蹭他家里的无线网,现在想想已经是十年前的事儿了,他叫什么来着?我想了很久只记得名字里有个“智”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估摸着已经搬走了吧。我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了,我走了之后估计也会这样,被这里的邻居们逐渐忘掉吧?
栗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说话起就玩在一起,从一块租房到一起搬到这老破小里,是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伙伴。他小时候可淘气,不过会和我一起躺在暑假傍晚的小区空地草坪上,幻想以后的未来,他当时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但估摸着是说以后不想写暑假作业这类的事情吧。栗的妈妈在小区门口的小街上开了一家裁缝铺,每天做些绞裤边的活计,我俩有时馋了会找阿姨去,我们吃不起kfc,但阿姨会摸出一张十块钱的钞票,我俩会很开心地去小街的一家艾比克,十块钱可以买两个香辣鸡腿堡,躲在最角落的位置吃汉堡是我俩童年里最开心的时光。栗现在很忙,忙着上班,在城市的另一边,每个周末回家我俩会下楼去吃kfc,小时候的我俩一定很羡慕吧。不知道十几年后的我们是这个样子的。那时爸爸妈妈还很年轻,世界只有作业的烦恼和玩耍的快乐,暑假时哥哥会来我家住段时间,不需要面对社会的责难,也不需要面对父母逐渐老去的残酷事实,没有别离,只有无数团聚,我以为还有大把的时间。
家里的物件陪伴我十几年了,倏忽变得有些陌生了,小时候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桌子灶台,书架镜子,还有十几年没堵过的马桶。我走了你们会被遗忘在时间里吗,我会忘了吗,我只是使用,却没好好看过你们呢。离开这里我去哪里就都是客人了,或许下次回来看你们,也是以客人的身份呢。
小时候总爱打喷嚏,现在不了。
“老狼老狼几点了?到童年的终点了” 神奇阿呦也没能帮我留住那一文不值却如黄金一般的时光。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