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里的约定

                                  晓菲

      一抹阳光一匙糖，一杯咖啡一段情长。

      你说，你迷恋这山，这水，这书城里的咖啡小屋——因为有她。你又说，这个世界很小，小到没有爱情的俩个人总是无端相遇，一如你和孩子的母亲；这个世界又很大，大到万水千山而来，总也找不着你心里住着的那个人，一如你和她。

    孩子的母亲与你青梅竹马，你们的父辈是世交，还有合资公司在运营。在谈婚论嫁的年龄里，你俩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你为人夫为人父，似乎一切都顺利得那么天经地义。

    她，与你隔着千山万水，酷爱钢琴还喜好咖啡。

此刻，你端坐在书屋的咖啡厅里，头顶上的灯光顺着楼宇的缝隙分裂成细碎的光影泼洒在身上，像是涂抹了一层金色的香槟酒；你手握一杯无糖的炭烧咖啡，杯子里的热气在你宽大的掌中氤氲出一份成熟男子的深沉；在淡淡的雾气和灯光交织而成的图景里，你的眼前再一次恍惚出她的身影。

    那年春暖花开的季节，你行摄在小城西山，满山盛开的花丛中，一袭红衣女，映入了你的镜头。春日暖阳光洒向她曼妙的形体，舞动着她挽起的发髻，俏丽的脸颊上一双明眸，晶莹地透出脉脉深情。

你并非贪恋美色，只是不肯放弃这难得的人文纪实，满心欢喜地随着她的身影而动，看她抬手扬眉间，藏了万种风情。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响，将姿色收进了内存。

  就在这时，她猛然抬头，纤细的身子被你无意的碰撞下摇摇晃晃，重心不稳；你拦腰抱起，拥她入怀；她娇羞，恼怒，瞪你的眼神，如刀。你却有了瞬间的恍惚，念了句经典的台词：这个妹妹我见过。

“嗨，我叫江静，可以请你当向导吗？”你兴高采烈地介绍着自己，显露出满口洁白的牙。

“你……你从哪儿来的”她余怒未消，生气地问。

“安徽来的。” 

  迎着阳光，她忽地打开了笑脸， 笑得花枝乱颤。一句“安徽来的使她想起了小时候，小时候外婆常常拿安徽人来责怪孩子们的好吃或肮脏。因此，在她心里，安徽人应该是很穷，很邋遢又很不讲究卫生的。

    可眼前的你，是那么地好看，眉眼温和，轮廓分明。于是，她将你上下打量，眼神里有着海水般的湛蓝，泛起微光；你也大胆地看着她，她的美，虽没有紫薇花的惊艳、也没有百合花的完美，更没有牡丹花的雍容华贵；但绝不落俗。她就像是一株没有经历过人工修剪的原始花朵，清新而婉约。你毫不掩饰地的对她说：“你的出现，彻底颠覆了我多年来固守的对美的定义。”

闻着一路花香，你们边走边聊，  经由楚天门，走到了红拂墓前。“红拂有知应识我，青山何幸此埋香，听说，这儿有个美丽的故事流传着？”你问。

“嗯，妙龄少女与梦中的白马王子一见钟情，相约私奔，这在今天的人们看来尚能理解，但在当时是视为伤风败俗淫荡行为的；由此说，红拂女慧眼识李靖，真可谓惊世骇俗之举！”然而，也就这一传说，净化了正值妙龄的她，举手投足透有着惊鸿照影的雅致。

  天边的太阳正慢慢地西坠。你真挚地表达谢意，诚恳地向她发出邀请，请她喝杯咖啡。你看着她的眼神因此黯淡，分明流露出一份落寞。

  “我是不是有点霸道了？”你不安。

  她不再看你一眼，红色的风衣在风中舞动，快步下了山去。“有缘再相逢，瓷城的书城咖啡厅。”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让你欣喜若狂。

    就这样，你知道了在这不大的小城中心，有一家风格迥异的书城；书城的咖啡屋，因了书城而得名，充满了空灵与梦幻；老板是一个的精致女子，别有一番动人的气质；黑色的钢琴架前，红衣女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游走，一曲春江花月夜，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

  小城之旅，她当了你的金牌导游。然而，也就在分别的前夜，你才读懂她心中的隐痛与忧伤：她从未谈过恋爱，是父母的婚姻影响了她的婚姻观。她说：“因为父母亲的恩爱，我曾那么相信爱情，相信执子之手，相信海枯石烂。结果他们的婚姻猝然变故，让我感觉，爱情，只是夜晚燃放的烟花，虽璀璨，却会在瞬间散落在地。一辈子，我宁愿独自度过。”她的声音有些冷，生出与春夜不搭的寒意。

“是的，一个人可以过一生，但要两个人手拉手在一起，才会幸福；一个人也可以用上唇碰触下唇，但要两个人在一起，四片嘴唇才可以亲吻；一个人也可以双手环抱，但要两个人，两双手，才会有怦然心动的拥抱。”你像婚姻专家似的开导她，却不敢说，你的心，已被她那些话戳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很疼，很疼。

“你不是常去旅行的吗,给我讲将各地的美食，有怎样的传说故事吧？她故意岔开了话题。

“好，我讲讲乾隆皇帝品美食的故事。”乾隆的故事，大概要以“乾隆皇帝微服私访，下江南”为开头，因为是微服私访，所以极易迷路，不得已敲开当地老百姓的门。开门的多半是一个美女，就夏雨荷那种才貌双全的，美女给他做了一道菜。这道菜无论是食材还是做法，他一定前所未见，而且一定吃得龙颜大悦。比如苏州的龙舟活鱼，比如扬州的松鼠桂鱼。吃完之后，才会亮出天子身份，多半挥毫题诗留念，从此此道菜名声大震。因此姑苏的鲤鱼汤、微山湖的四角鲤鱼、吴山的鱼头豆腐都不忘把这位乾隆爷编排进去，乾隆品尝美食的故事，愣是占得一个“雅”字。

“不会吧，这些地方你都去过？这些美食你都吃过，那你不是比乾隆还雅？” 她用小匙轻轻搅动着咖啡，看着你笑。

你望着那双清纯的眼睛，心里泛起丝丝隐痛。你说，天明一别，下一次遇见不知道是何时，莫名地生出很多伤感。

  ”江静，如若君能记取，我心如始，守一座城，等你来会！”暗夜中，她将你的名字叫得顺溜，故作轻松地扬了扬手中的咖啡杯。

    你超前而另类的拍摄理念不但成了支撑梦想的一个借口，你更是摄影界小圈子里人们口中的奇葩。你的这组《春色》凭着她纤柔的曲线和灵动和谐的美几乎惊呆了每一个摄友。当然，你遵从了她的意愿，将她的面孔朦胧化了，经过剪辑和后期，在参赛作品中，荣获了“金镜头”奖的桂冠。

领奖的当晚，你不胜酒力被灌醉，被朋友送回家中，却撞见了床上不堪的一幕，曾经的婚床上躺着别家的男人……

  孩子的母亲痛哭流涕，诉说了事情真相：她和男人大学同窗，相爱了三年。当年男人来自遥远的小山村，父母亲坚决反对他们的交往，极力撮合你们的婚姻。孩子真正的爸，是那男人。

    养育了十年的儿子，竟是别人的骨肉，你欲哭无泪，挤出一丝撕心裂肺的笑。 心，成了一座空城，徒留散落一地的烟花。

    时间流水般地往前流淌着，你再次来到了小城，只为链接曾经的约定。可当初咖啡的约定，她并不肯留下联系方式，且小城游人如织，能否再那么幸运相遇，你毫无把握。

白昼的渌江潋滟，夜晚的西山始终没有找寻到红衣女的音容笑貌， 你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次次沮丧地坐在玻璃窗前。咖啡屋温馨如初，钢琴架上却空空荡荡。听着一窗细雨，才发觉，季节，已被秋染指。

时光重叠在一杯咖啡上。

微雨轻尘的黄昏，你依然靠着临窗的座位，眼里流露出的那份阑珊和落寞，如同潮水轻易覆满了心上的空白以至于感觉到了隐隐的、压抑的疼痛

咖啡屋的音乐如梦如幻，女老板的温言细语如诗如歌，她将你眼前的空杯渐次蓄满，抿唇浅笑，拿眼神示意琴声处。

  你精神为之一振，耳畔即刻荡起了悠扬的琴声， 美妙的琴声似乎很远，遥不可及：又似乎很近，缭绕耳际；一串串灵动跳跃的音符渐渐浸入你的心田，一袭红衣，在你眼前快乐地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