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伟十八岁那一年,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转折——高考落榜了。因为家里经济情况不好,他没有机会选择复读,只有走入社会。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成不了文化人了。
同乡有个表哥,在北京打工,大伟准备投奔表哥去。临走之前,妈妈反复叮嘱他:在外工作, 不要耍小聪明, 一定要尽力做好分内之事。大伟铭记在心。
刚下火车,大伟就被北京的美景吸引住了,那一栋栋高楼大厦,像巨人一样保卫着这座城市。五彩霓虹灯随处可见,好像每天都是节日。大街上忙忙碌碌的人们说着标准的普通话,像极了大伟心目中的文化人。
表哥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四处张望,笑着说:“怎么样?北京不错吧?这可是大家都向往的大城市啊。”
大伟脸颊绯红,兴奋地大喊:“我喜欢这个地方,我要留在这里。北京,我爱你!”
表哥摇了摇头说:“你可别爱上不该爱的,这个城市,我们只是打工的,不是我们自己的家,文化人都瞧不起咱,赚到钱后,我们还是要回老家的!”
大伟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心想:文化人瞧不起咱不要紧,咱自己瞧得起自己就行啊!
表哥在一个高档小区做保安,大伟也想做,可是保安岗位已经没有空缺,领导就让大伟先做后勤工作,其实就是打杂的,哪里有事,后勤工作人员都得冲上去。
大伟很高兴,总算是有一份工作,他想起妈妈的话,只要自己用心干,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定会把工作做好的!
大伟很能干,也任劳任怨,无论是清扫,维修,绿化,处理投诉……只要喊一声:“大伟,来帮忙!”大伟就会高声回应:“来了,大伟愿意为您效劳!”那声音中都带着喜悦,让你听了很舒服。
一天,表哥休息,想约大伟出去逛街,等了大伟半天,看他一会儿忙这儿一会儿忙那儿,根本就闲不下来,于是把大伟拽到一边,低声教育他:“你傻呀,怎么什么活你都干!别人叫你,你不会说,我正忙着,让他们找别人啊!”
大伟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哥,别替我担心,别人让我做,是信任我,没把我当外人,谁做都是做,没事的!”
表哥一听,生气地说:“那你做你的大好人吧,我自己去逛街了!”说完,转身走了。大伟赶忙补充了一句,“哥,下次我们一起啊!”
一天夜里,外面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大伟被雷声惊醒,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表哥也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你起来干嘛?”大伟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要去看看下水道的井盖盖紧了没有,这大雨,要是盖不紧,会冲走的,要是有人没看见,掉进去,那就糟了。”表哥怎么也劝不住,又骂他傻。
雨势特别大,大伟沿着小区的路一个一个检查,还真有被雨水冲开的井盖,他在雨中摸索,寻找,然后加固,盖好……等他忙完,天已经蒙蒙亮了,领导看见淋成水人儿似的大伟,只说了句:“快回去换衣服吧。”
大伟回去时,正赶上表哥要去上班,表哥拍拍他的肩膀,责怪地说了句:“有什么用?领导还能给你涨工资啊?”大伟咧嘴笑着回答:“涨不涨工资,我不知道,我妈说了,只管干好分内的事,其他的事顺去自然吧!”
过了几年,物业公司又新管理了一个小区,需要提拔一些管理干部,大家都摩拳擦掌,尤其是那些大学学过管理的员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有一天,领导把大伟叫进办公室,对他说:“大伟,你到新项目去做经理吧!”
大伟一惊,以为领导是和他开玩笑,忙说:“领导别开玩笑了,我连大学都没读过,干不了管理,还是让有文化的人干吧!”
领导坚定地说:“我说你行,你就行。学历高的人不一定就有文化,文化是一种做人的修养,我看呀,你身上就有一种那些高学历人身上所没有的憨厚,我看好你!”
就这样,大伟当了新小区的物业经理。表哥听说了,赶紧找到大伟,套着近乎,“大伟,你有今天,哥没少帮你,你快给哥安排一个轻快的岗位,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哥,不是我不照顾你,只是我现在需要的是把工作看成是自己家事的人,要能认真踏实。你不适合。”大伟义正言辞地回绝了表哥的请求。表哥气得脸涨得通红,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大伟心里清楚,工作就是要讲良心,不较真儿不行,表哥现在不理解,以后会理解的。
在大伟的精心管理下,小区服务质量越来越好。有一天,公司要统计员工的学历情况,安排进修事宜。公司里几个学历高的年轻人知道了大伟的底细,心里很不服气,“他一个高中毕业生,凭什么管理我们啊,我们哪一个不比他有文化?”“是啊,领导一定是他家亲戚吧,怎么什么人都能做管理啊!”
这些尖酸刻薄的话传到了大伟的耳朵里,他开始挺痛苦,后来想开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别人怎么想自己管不着。他把这些同事召集在一起,说:“我们在一起做事,目的就是把事情做好,谁做经理都可以,你们想做,我马上就可以让给你们,但是你们要保证比我做的好。”那几个大学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了。
后来,大伟因为工作出色,被提拔到总部工作。年度总结大会中,集团领导让他代表优秀员工发言,他说了这样一段话:“我出生在一个穷山村,我的父母不识字,都不是文化人。但是,在我小的时候,他们就教育我,做人要踏踏实实,不要耍小聪明,要把工作当做自己家的事看待。要先想着你能为公司做些什么,而不是什么都没做,就想从公司得到什么……这些教育,虽然没有让我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但却让我成为了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在场的员工,都用力地点着头。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姜媛写作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