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这是第几个不眠之夜,纵是困乏到双目酸痛,还是无法入睡,待到天亮的时候,头痛欲裂,腰酸背痛,只是短短几个月,体重跌到88斤。
从小看过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天性心思细腻,敏感多疑,最懂自己的,也只有自己吧。抑郁,不是一朝一夕间一触即发的,却会在长期累积中,以各种形式,突然爆发。
高一,大年三十的晚上,趁着酒桌上欢声笑语,窗外烟火绚丽,我偷偷溜进厨房,小心的取下,比我的手大很多倍的菜刀,将刀刃挪到自己的手腕。我不记得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可能只是觉得这刀下去,我就解脱了,那年15岁。
可我高估了自己的决心,因为那种痛确实很清晰,特别是一刀不够深,需要在伤口上,再加上无数刀。那刻彷佛时光搭建了一道桥梁,透过这漆黑没有尽头的桥,我看到了那些想要自杀的人,对这个世界的绝望,是怎样的心死如灰,才能去面对,死亡那刻的巨大伤痛。
我的手腕很瘦,皮包骨,我怕痛,热血涌出来的时候,血管的裂痕依稀可见,恍惚间一个人影奔向我,是我的姐姐,大我7岁,一把夺过菜刀,惊慌的看着我的手腕,立马给我包扎止血,慌忙中一直念叨着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直到现在,一个三厘米长的疤痕,就这样安详的躺在我的手腕处,这么多年过去,我不曾再主动去尝试过轻生,但却无数次幻想过意外身亡。
高三,早恋被班主任抓到,偷拍了很多照片,因为我的成绩比菠菜差,以此为“把柄”,百般不饶,各种离合伎俩无果后,叫了双方家长。我爸一贯硬脾气,不堪班主任的电话战术,把班主任给拉黑了,也不愿去学校,从未进过我校园的妈妈,被迫来到学校,我姐陪着她。轰轰烈烈,闹得满城风雨,那年也流了不少泪。
那年寒假,因为早恋的事,家里对我实行了冷暴力,回家我一言未发,也没人跟我说话。过年那天也是如此,我独自坐在角落,像个罪犯,也不怎么吃东西,头昏脑胀的坐在那里。年就这样过去了,再次回到学校,看到班主任那嘴脸,我恨的咬牙切齿,还是头昏脑胀,坚持了两天,跟姐姐打电话,“姐,我头晕”。
姐姐接完电话,下午便来学校,一起去了医院。后来姐姐跟我说,来学校看到我的那刻,就吓到了,全身发黄,一看就不对劲。一去医院,果然高烧40度,立马办了住院手续。
然后我就开始进入半昏迷状态,高烧不退,只记得姐姐一直在一旁,帮我换头上的湿毛巾,一遍又一遍的换水。每天抽血化验,医生说不知道为什么高烧不退,疑似病毒感染。而那期间,爸妈从未来看过我。我爸只关心为什么会病毒感染,感染源是什么,我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在内心里感觉到冷漠。
病房在重症监护科一楼,阴暗潮湿,好几晚的凌晨,旁边病房哭天抢地,我知道是又有人去世了,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离死亡很近,能感觉到死神就在你身边溜达。内心反而安静下来,那几晚我睡得很安心踏实,高烧也慢慢退下来,医生仍旧没有给出病因。
这场高烧,却附赠一个惊喜,可能要跟我一辈子的黄疸。后来大学期间,又去同济检查,结果显示我是先天性非溶血性黄疸,无法去除,也就不了了之。
多年后,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抑郁,根深蒂固,其实从很小就埋下了祸根。早在小学的时候,区别对待的童年,父母对心理的关怀甚少,跟学霸姐姐的强烈反差对比,我初中便开始早恋,只为寻求关爱......那场高烧是病毒感染,还是抑郁成疾,可能都没法言说了。
到如今,抑郁再次爆发性的扰乱了我的生活。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并且外表阳光乐观,是朋友互诉衷肠的绝佳对象,我把自己黑暗悲观那一面,藏得死死的,但是亲密的人,还是能感受到,那股抑郁气质,又或是,凡事先预测最坏结果的思维导向。
天性活泼,对所有事物充满好奇,喜欢各类小动物,怎么都不像是抑郁症患者,但是我生性敏感,忧思多虑。有句话: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抑郁的源头,我归因于原生家庭,以及从小的成长环境。
难道是父母不够疼爱吗,作为家中的二女儿,有着比姐姐更好的物质环境,以及心智更为成熟的父母。如果比较起来,我姐的心理创伤应该比我更大,只是可能她的勤奋与执着,让她在学业中的成就,至少在一方面,能够撑起她的自尊心。
尽管如此,她也是幼时便有了轻生的念头,直到她现在已为人母,童年对她造成的影响,仍旧没有淡化。她说她很冷漠,没有爱心,不喜欢小孩,也极度没有耐心。每每提起小时候,她眼里还是闪着泪光,我看在眼里,也是疼在心里。
在我记忆深处,父母不和,打斗吵架,我一直觉得没有影响到我,也觉得早点离婚的好。刚满月的时候,掉进2月份的河水里,从此身体一直不太好,从小生病不断,我爸陪着我日夜输液,半夜咳嗽的时候给我倒热水。闲暇的时候,带着我四处游玩,那个阶段的记忆里,开心的时光比较多,但没有母亲的参与。
父亲是地方公务员,性格刚正不阿,年轻时脾气火爆,有我之后稍有沉稳,但也没有耐心,容易急躁,从小我跟姐姐都比较敬畏他,对,是尊敬又害怕。程度大概就是,一个眼神我们就收敛。母亲在我们的成长中,参与的很少,至少在我这里很少,除了必须的吃穿。这样的家庭环境,我们与父母之间的交流很少,更别提交心。
自从入学,事情开始变的更糟,我是典型的“不务正业”的学生,亏欠过很多老师,他们关爱我,但是我辜负了重望。唯一恨过两个老师,一个是高中的班主任,早恋是我不对,但他的处事风格,将事情不断恶化,最后我入院,他还在班上含沙射影的指责我,可能这事,我换个角度思考,慢慢对他也没有那么多恨意。
还有一个老师,小学校长,至始至终,我不太懂她为何如此针对我。在我们当地,她是有名的才女,性格直率,备受尊敬和喜爱,但是这样一个女老师,骂起人来一点不含糊,教育学生的话不堪入耳。她对待学生的态度也是极端化,我姐姐从小品学兼优,很招她喜欢,还经常带我姐回家吃饭,我姐也很喜欢她。
到我这里,她埋怨我爸对我溺爱,不如对我姐的严厉,在学校对我便是百般为难。小学放学前,会有集合站队后再解散,每到那个时候,她会把我拧到全校同学前面,以各种理由批评我,加以各种搡推,带的盒饭有没有吃完,有没有剪指甲,有没有戴红领巾,无一例外。
这个噩梦,终于在小学合校的时候结束了,但命运却没放过我,她不再是校长后,被调到初中,我们在初中又再次相遇,每次看到她,她会阴阳怪气的叫着我姐的名字,庆幸的事,她从未教过我,但却“教”给了我很多。
父母那边无法获得的关爱,我开始在同龄人寻找,友谊或是爱情,只是太年轻,中学那时候哪里懂爱情,就连现在,可能也不懂吧。前前后后经历了好几段感情,也塑造了现在的性情。
直到现在,中度抑郁,已经开始扰乱正常的作息,也消耗了不少精力。身边好像没有人能帮到我,除了医生给我的安眠药,父亲只能小心的问:睡眠有没好点。母亲不解的问越南有那么好玩吗。我只能让父母安心,自己慢慢摸索,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自己的劫难。
一如,我的抑郁,我的失眠,可能是上天馈赠给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