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坠落。
坠落。
我想起了伊卡洛斯和他在烈日下滴蜡溶尽的翅翼,午后浮光跃金的海面——也许是第勒尼安,也许是爱琴,忽然传来水波溅落的声音。可是没有人注意,没有人会目光灼灼地窥视,伊卡洛斯的海葬甚至不如法厄同之死那般颇受众神的垂青。
金发蜷曲的俊美少年只在夏日的燥热空气中短促地停留了一会儿,便再也无迹可寻。海神不会理会这样连死都无足轻重的卑微生命。只是当他落入水中后,洋面无风,水波不兴。这大概已足以告慰伊卡洛斯的魂灵。
海天一线平分,各不相同却同样浓郁的蓝。
阳光下,那些原本纷落的鸟羽好像失重了,一片一片,静静缤纷。宛如身藏在隔世的通明云层中。
对岸的蜿蜒山路,农人依旧匆忙地赶着牛车,身侧的画面静美到极境不自知。
勃鲁盖尔的作品,有人坠了海,身影无比渺茫,只剩余音。海上的船只仍在一心一意地破浪行进,人们劳作,热闹而孤独。记不得是法厄同还是伊卡洛斯,这一人的坠落丝毫无法激荡起冰冷人心的縠纹。
他说。
我在深渊里,却听不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于是我任凭腥咸海水涌入肺腑,想来已经无可留恋了。死生一念,果真如此。
这一生谁会为我而停?没有人。
只有将我的枯骨掩埋在伯罗奔尼撒风尘四起的高原上,只有在耳畔响起德尔斐的女祭司嗔痴疯癫的神谕时,我才会回望故乡,思量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