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奇怪的女人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感觉自己的头很痛,很难受,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巨大的铁锤不断地在我头骨上敲击一样,每一次的震动都让我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恶心。

  随之而来的,是那种虚脱了的无力感,像是全身都被一种无形的疲劳所包围,只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般。

  我试着去摸索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想揉一揉缓解那种泛着眩晕、恶心的疼痛感,但我发现我的手很沉,很重。

  特别是我的右手,像是有一种被重物压着的感觉,时不时还传来一股刺痛的灼热感,让我无法集中精神。

  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因为我全身上下使不出一丝力气,我只能躺在那里。

  当那种头痛的感觉逐渐消失时,我才渐渐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我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突然从陡峭的悬崖上掉落在地上一样,像是在做梦。

  我还活着。我有些庆幸的松了一口气,但自己身体上传来的那种虚弱感依旧存在,我心想,昨天这鬼上身的后遗症是真的狠,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恐怖如斯”!

  中午的太阳很炽热,散发出的光芒如同熔岩一般炽热而强烈,躺在地上的我只感到一股强烈的热浪扑面而来,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要被火焰被焚烧殆尽。

  但我也只能任由太阳散发的光芒照射在我的身上,感受着它的炙热和无情。

  我甩了甩脑袋,好像,我前天也是这样被鬼给整昏迷的,然后在昨天中午才醒来,昨天晚上也是被幻化成“吴先生”的那个鬼给上了身,搞得自己的身体跟一连干了三天三夜的重活似的,都被整的虚脱了。

  但这一次,却不是在那个小水潭那里醒过来的。

  这是一座坟墓,准确的说是一座新坟,上面裸漏出来的一些黄色的泥土明显是前不久才填上去的,正被炽热的太阳所直射着,像是被奢侈地镀上了一层发着金光的金箔似的。

  这是小庆的坟墓。因为我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墓碑上,工工整整地刻着杨小庆的名字,旁边的一些石头还是我昨天自己搬过来然后垒砌上去的,而我现在就躺在坟墓前边不远处的位置。

  小庆的坟墓的墓碑是用大理石雕刻的,我还记得是昨天下午小庆的大伯骑着三轮车运来的,那快墓碑又高又大,以至于我一抬头就看见了。

  坟墓的旁边铺着许多黄色的、白色的纸钱,周围还放着一些颜色单调的鲜花,以及一些白色的花圈,也就是我昨天在里屋那里看到的那些。

  墓碑的前面还用石头铺了一小块空地,像是那种地主家的私人小庭院,我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同时,我闻到了一股像是烧香的气味,又像是某种衣物被焚烧所发出的气味,我不知道,也许是昨天烧了太多的香、烧了太多的纸钱的缘故。

  我踉踉跄跄的从坟墓前边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小庆的遗像。

  但庆幸的是,她的嘴巴没有再张大,而是挂着一抹笑意,像是在感谢,又或者是在表达什么其它的意思。

  中午的太阳依旧很刺眼,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手腕处的那个鬼手印,除了还时不时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灼热感,我发现,上面的颜色不再是那种像是阴影的黑色,而像是被添上了一抹红色,变得有些暗红暗红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吸纳在了里面一样,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处,毕竟这个鬼手印在昨天救了我一命。说真的,若是昨天没有这个鬼手印及时传来的那种灼热感,恐怕我现在早已被那个幻化成“吴先生”的鬼给取而代之了。

  我又看了看小庆的坟墓,看了看旁边摆放的很整齐的那些花圈,没有任何被风吹过或者被人为挪动的痕迹,墓碑前面的那块小空地上也没有任何东西,没有纸钱或者落叶杂草之类的什么东西飘进来。

  没有,上面显得很干净,像是有什么人在时刻打扫着一样。

  我也没多想,转过头就往隔壁村的方向走,虽然现在太阳高挂着,但我不确定等会儿还会不会遇到鬼打墙一类的事情,毕竟这两天发生的那些诡异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只感觉到一阵后怕,只想着快点回去,然后就去找镇子上的吴先生,毕竟这夜长梦多,说不准自己又会碰上什么奇怪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从前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发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感到有些心累,有些迷茫。

  一开始是“小庆”找到了我,但当时的“小庆”应该没有要害我,而是确实想让我去帮她寻找那顶红色的帽子,以此才能有机会换回可以投胎的机会,要害我的是后面突然出现在我摩托车后座上的那个“小庆”。

  那个“小庆”应该是被掉包了,也就是昨天傍晚在路口那里等着我的那个奇怪的“吴先生”,那就是同一个鬼,可最后在我耳边呢喃的那个声音应该不是“小庆”,我还记得前天晚上一开始时小庆的声音。

  我想了想,应该是前天晚上在小水潭那里救我的那个女鬼,可是它为什么会救我?难道说鬼也分好坏?还是说像那些穿越小说里面写的有什么前世因果之类的?还有我右手手腕处的那个鬼手印,这玩意儿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突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我想,如果救我的那个鬼真的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奇怪的女人的话,那么有些事情就能解释清楚了,但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那个奇怪的女人为什么会救我。

  因为从小到大,我就不止一次的见过那个奇怪的女人,而且时间跨度很久,但每一次看到那个奇怪的女人,她始终都是那个样子,穿着打扮,身材样貌一直也都没怎么变化过。

  更诡异的是,那个奇怪的女人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得见,并且每次那个女人出现之后,我的身边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现在想想,那个奇怪的女人应该就是鬼了。

  我一共见过那个奇怪的女人两次,第一次是在县里的医院的时候。

  那时候,我的父亲因为常年在外地打工,所以到过年的时候才会匆匆赶回家,给我和妹妹买一些新衣服、新裤子,然后到大年初三就又出去打工了,但那年我父亲才从家里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做工的时候突发疾病,头朝下就从机床上摔了下来,当时伤势很重,外地的那些医院都不愿意接,也不敢接,只是匆匆地下了通知家属的诊断书就把父亲推脱到了县城里的医院,等到我们一家子赶过去的时候,我父亲已经被抬进了手术室里正在抢救。

  零八年,那时候我只有十一岁,我蜷缩着身子坐在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的那些空的座位上,看着那些医生和护士凌乱的脚步和刻意放轻的谈话声,伴随而来的是一股股阴冷的风,吹得我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只能拉着衣角使劲地蜷缩着。

  我还记得走廊里充斥着的那些浓浓的消毒药水的气味呛入我的鼻腔里的那种感受,我不知道我的父亲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病倒了,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我的父亲是那种无所不能的像是孙悟空一样的存在。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的时候,那时候我父亲骑着那辆新买的自行车,说是去县城里吃席,就载着我从我们村子里一直骑到了县城,一路上接近七十多公里,那个时候的道路很不好,全是那种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但无论是上坡还是下坡,我父亲都没有让我下过车,我就这样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看着他宽厚、厚实的后背,就感觉格外安心、踏实。

  但现在,我却只能看着那些摇摇晃晃的挂着的吊瓶在滴答作响,仿佛在给每一位穿着条纹病服的人们的生命倒计时,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我的父亲。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奇怪的女人,她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医院的走廊里,因为我没有看到她是从哪里出来的,我当时也没有在意。

  那个奇怪的女人穿着侗家姑娘的那种内搭的白色衣服,头上还戴着一顶银花冠,在医院的走廊里发出有些清脆的响声,与那些滴答作响的吊瓶发出的声音不同的是,我竟感受到了有些许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坐在我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的时候。

  那个女人来到了我的前面,随后就在我的面前转来转去,手舞足蹈的,行为很是奇怪,可是医院走廊上的其他人好像都对她视而不见,像是看不见她一样。

  那个奇怪的女人见我没有反应,也就停下了动作,也没说话,就这样坐在了我旁边的位子上。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只是担心我父亲的安危,所以并没有太在意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因为那个奇怪的女人的一身打扮在我们这边很常见,我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父亲在急救室里没有抢救过来就过世了。

  我最后见我父亲一面,是在我父亲的葬礼上,那也是我第二次看见那个奇怪的女人,她的穿着打扮也依旧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穿的那种,穿着侗家姑娘的那种内搭的白色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银花冠。

  我当时正对着我父亲的遗像磕头,那个奇怪的女人就站在我父亲的遗像边上冲着我笑,这时候我看到那个女人的面容似乎很僵硬,笑容也很浅,这令我感到十分疑惑。

  因为当时整个现场的亲人都是伤心含泪,而那个女人却是在笑,于是我就问身边正在痛哭的奶奶,说父亲遗像旁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啊,我奶奶也很疑惑,说我是不是感冒发烧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我奶奶摸了摸我的头,又看了看我,见我不像是生病或者说谎的样子,就跟我说那里没有人,也不会有人在,因为现在正是祭拜的时候,我们这边是不允许有其他人往那个地方站的。

  果然,等我再回头看向一边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那个奇怪的女人是既好奇又惧怕,还带着仇恨,因为我的父亲离世前后,那个女人都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并且又消失了,所以我很怀疑,就是这个奇怪的女人,害我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但现在,那个奇怪的女人却在前天救了我一次,随后在我的右手手腕处留下了那个鬼手印,然后在昨天,那个鬼手印有了反应,再次救了我一次,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叹了口气,虽然不明白那个奇怪的女人为什么会救我,但至少,这鬼手印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也知道这玩意儿在关键时刻能抵挡一些鬼怪,才稍稍地让我放下心。

  好在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不多时,我就回到了隔壁村。

  我的那辆摩托车依旧停在那里,没有被人动过,就这样静静的停在那里,像是在等着我回来一样。

  我用手摸了摸被太阳晒得有些滚烫的坐垫,随后从旁边拿了一些水就往上面浇,毕竟昨天的“弹射起步”让我涨了记性,总不能再来一次“煎蛋”吧。

  我跟小庆的父亲他们打了声招呼,就骑上摩托车往我们村子的方向开去。

  隔壁村离我们村子并不远,差不多有个三到四公里的样子,我开着摩托车的速度很快,再加上这一路上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一会儿就开回了家。

  看房门是锁着的,我就在那块压布的石头下面找到钥匙,就进门去了,想着我爷爷他们应该是上山干活去了,也没多想,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坐在床上就感觉全身无力,跟今天中午醒来的时候感受到的那种虚脱感一样,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难道是这鬼上身的后遗症还没有消除?还是说我的身体扛不住了?我有些不明所以,但渐渐地,我感觉我的眼皮像是两块厚重的石头,沉沉地压在我的眼睛上,让我几乎无法睁开。

  慢慢地,我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很疲惫,甚至于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均匀、深沉,只一瞬间,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突然向我袭来,随后我双眼一黑,就沉沉的睡去了。

  恍惚间,我又听到了那个很柔和的声音,我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奇怪的女人,因为我记得那个奇怪的女人除了在我面前手舞足蹈以及微笑之外,我并没有听到她对我说过任何的话,也许是她,也许不是。

  我只觉得在我耳边呢喃的这个声音很柔和,很舒服,又像是带着某种蛊惑的语气,轻轻的,轻轻的对我说,“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坟墓:指的是一个人死亡以后被埋葬的地方,筑土为坟,穴地为墓,通称“坟墓”,我们这边老一辈的人都认为死者为大,尊重死者入土为安,为其修建坟墓,说是这样才可以让死者的灵魂生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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